初秋七月,本該碩果累累的田野上卻赤地千裏,就連官道兩旁的村莊都少見人煙。眼看天色漸晚,日頭一寸一寸落下,趕了一天路的夏凝不由焦急起來,前路茫茫,後有追兵,若是今晚不能找個妥善的地方投宿,他們姐弟二人隻怕要凶多吉少。
正猶疑間,前方忽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夏凝抱緊懷中的弟弟夏澤,勒住馬韁,身邊所剩不多的護衛飛快將姐弟二人團團圍住。
“大小姐,是荀正。”擋在最前方的侍衛看清來人,立刻高聲稟道。
是自己剛剛派出去探路的侍衛,夏凝鬆了口氣,待侍衛荀正奔至麵前,立刻問道:“如何?前方可有地方能夠投宿?”
荀正身材高大健壯,麵上卻滿是風塵之色,聞言向夏凝拱手回道:“大小姐,前方五裏外有個莊子,內中無人,倒是牆高屋堅,可以躲一晚。”
夏凝身邊另一個侍衛丘羽插嘴:“那裏可有吃食?”
“這裏渺無人煙,顯然是曾有亂民經過,哪裏能有吃的?”荀正輕歎,“還是先歇一晚,待明日趕去開封再做計較吧。”
此地距開封不過一日路程,夏凝想著隻要能平安到達開封即可,便同意了荀正的話,命他帶路,一行人快馬加鞭趕去了那間莊院。
“餘偉、鍾互去關好前後門,丘羽、馮一來挨間屋子搜一搜,看看有沒有藏人。”夏凝進門下馬,先逐一分派任務,“荀正跑的最遠,歇歇吧。”
她弟弟夏澤今年方才八歲,經過了幾天的疾馳,整個人都已經沒了精神,神色懨懨的讓侍衛劉樸抱進了院。另一個沒得到任務的侍衛許充到井邊打了水上來,先喂給他帶著的貓兒喝,試試有沒有毒。
這就是夏凝身邊最後剩下的人手了,從濟南府出來時,她一共帶了十二名護衛,如今還未到開封,就已經折損近一半,她真不敢細想,要怎麼再堅持兩千裏路去成都府。
“別去堂屋,容易四麵受敵。”夏凝四下觀察了一番,叫住劉樸,讓他抱著夏澤跟自己去後罩房。
這莊子上顯然真的來過亂民,裏麵的東西都已洗劫一空,就連桌椅之類的家具都已不見,好在還有火炕,夏凝讓劉樸放下夏澤,去幫許充飲馬。
不一會兒去各處查看的丘羽、馮一來回來稟道:“大小姐,四處都看過了,並沒有人,吃的也沒有。”連件能禦寒的衣服被子都無。
夏凝點點頭:“都歇著吧,記著,不要開火,不要點燈,換班值夜。”
兩人應了出去,夏凝看幾個護衛分別入住兩旁屋子,還分配了值夜人選,這才鬆鬆筋骨,也上了炕,哄著夏澤分吃了一個燒餅,蓋好披風,攬著他閉目休息。
山村的夜晚極其靜謐,除了偶爾傳來的夜梟叫聲,竟再無其他聲響。騎了一天馬,夏凝早已疲憊不堪,不知不覺間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夏凝恍惚中隻覺腳下一空、心中一緊,一下子便醒了過來。睜眼時,外麵依舊一片漆黑,懷中弟弟睡的正香,夏凝側耳聽了一會兒,四下安安靜靜,並無聲響。
她心下稍安,輕輕把胳膊從夏澤脖頸下抽出,活動了兩回,悄悄下地,打算出去方便一下,順便看看外麵值夜的是誰。
夏凝輕手輕腳的走到門邊,還不等推開門,就聽見外麵隱隱傳來一聲悶響。她這些日子警惕非常,立時收回推門的手,將眼睛湊到破碎的窗紙邊上向外探看。
今日初五,月亮自是沒有的,但她此時已經適應了四麵的黑暗,隱約能看見外麵有個高大的身影正俯身低頭,在他身前似乎有個人軟軟倒著。
夏凝隱約看出站著的是荀正,以為是誰跟他搭檔守夜睡著了,他正要喚醒。眼見外麵並無旁人,她就要推門而出,恰在此時,院中的高大人影忽然直起身,擠著嗓子發出一聲貓叫。
這聲貓叫之後,院內依舊寂靜無聲,他就又叫了一聲。夏凝覺出不對,心髒開始劇烈跳動,正在思索到底是怎麼回事,就聽院牆外忽然也傳來兩聲短促的貓叫。
夏凝立刻轉身摸回炕邊,將熟睡的弟弟搖醒,又按住他的嘴,在他耳邊耳語道:“有人來了,別出聲,跟姐姐走。”說完拉著夏澤下地,兩人摸索著向北麵牆邊走。
當初入住之時,她就已經發現這間屋子北麵有扇小窗,正可容她和夏澤這樣瘦小的人鑽過,此刻就打算拉著弟弟先跳窗出去躲一躲,看看情形。
夏澤經過這幾天的被追殺,也已經警醒的多,雖還沒有全醒,卻知道拉著姐姐的手輕手輕腳的到了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