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跑回鍾樓市場喝了杯冰酸奶,才興高采烈地衝向焦特布爾火車站。當我準備進行下一次逃票的時候,火車站的工作人員說,我要坐的火車隻有周末才有,平日不開!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隻能大中午忍著四十三度的高溫,跟三輪車司機講價,打車去大巴車站。
到了車站,又是晴天霹靂,有空調的巴士要下午四點才開,按照印度這車速,不到淩晨兩點是到不了齋浦爾了。為了別讓沙發主等得太辛苦,別在汽車站過夜,我還是選擇沒空調、馬上就開的巴士吧。
於是,我開始了人生最錯誤的一次選擇,坐上了一輛跟從戈勒克布爾去瓦拉納西的車不相上下的破巴士。天氣熱得要死,本來以為雖然車上超過四十三度,是不是一開起來有風吹過會涼爽一點兒。可是等車開起來之後,我發現這是完全錯誤的想法!因為沿途都是半沙漠地帶,連一棵高一點兒的樹也見不著,完全不會涼爽,而且因為地麵和周圍的土地吸收了太陽的溫度,讓人感覺坐在車上比在車外麵更熱了!最奇葩的就是,車上的印度人都穿著長袖衣服,有些不是錫克族的人也拿毛巾包著頭,還在大嚼幹脆麵!這麼燥熱的天氣,虧他們做得出來!
我又想靠睡覺躲過去,睡著睡著又開始發冷了,最可怕的事——在當地巴士上發燒,終於發生了!仔細一想,又是酸奶讓我完蛋的!真是長吃不長腦子啊!記得第一次坐當地巴士已經覺得沒有比這更淒慘的事了,這次的巴士讓我感到,沒有最淒慘,隻有更淒慘!至少上次發燒有張床睡,周圍溫度還可以,要被子有被子,要水有水。這次坐在熱得讓人崩潰的巴士上,連個能橫躺的地方都沒有!
巴士這種環境完全不能緩解我的中暑,我隻能拚命喝水,但是一喝水就胃疼、想吐,怕把吃的藥都吐出去,所以我又不敢喝水。售票員坐在我旁邊,我跟他說我難受得要死了,生病了,發燒了,他也完全無能為力,隻能看著我難受得橫也不是、豎也不是。原來周圍有很多人,但是他們什麼也不能幫到你的感覺比獨自一個人在深夜發燒的感覺更無助。我隻好祈禱,還有七小時啊!時間快點兒快點兒過去吧!
巴士就這樣死慢死慢地開著,我在巴士上橫也不是、豎也不是,除了祈求上帝和期待時間快點兒過去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拉賈斯坦邦這種沙漠的幹熱憋不出汗來,總覺得熱氣和寒氣還在體內打架,而我就是它們的犧牲品。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很難看,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來關心我,這種無助感讓人更難受了。
到了下午四點多,終於有一批人下車了,我想躺到一個椅子上,但是上麵有融化的雪糕,問了很久才有好心人借我一塊布把雪糕擦幹淨,但是椅子仍然破得髒得不像話。我又像在烏代布爾的晚上一樣,躺在椅子上呻吟,但是空間太小,連滾來滾去都做不到。身上沾滿了各種灰塵,髒得跟乞丐一樣,而且由於生病,總覺得自己的樣子比健康的乞丐更淩亂一些。想吐又吐不出來,不管是什麼姿勢,依然發冷和胃疼。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死掉,但是下一秒不斷地到來還沒看到自己死,僅僅是生不如死。我隻好一直告訴自己,熬到晚上八點,到了齋浦爾,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七點半,車仍然行駛在無窮無盡的黑漆漆的公路上,完全沒有要到達的意思。七點四十五分,車停下來了。貌似要吃晚飯了,又是全油炸食品,我病得要死,連水也喝不下去,飯更是吃不了。肚子餓,但是看什麼都覺得惡心。我問司機幾點到,司機完全不會說英文,我隻有打給push讓他來問司機,他告訴我,司機說十點到,當下我就崩潰了!
車又開起來,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光照在身上,我覺得這絕對是我人生最難熬的時刻之一。雖然夜晚的溫度稍降了一點兒,也不那麼發冷了,但是胃又餓又痛,身邊有兩瓶買了十分鍾就變成熱水的冰水,一點兒也不想喝。換了第一排的座位,很擠很擠,腳邊有一堆別人的箱子,腳都伸不開,一天沒吃東西的我全身沒力氣,漸漸地,連呻吟的力氣也沒有了,翻滾的力氣更沒有了。躺在昏暗肮髒擁擠的車上,半失去意識地感覺自己好像在翻滾和呻吟,實際上隻能發出微小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