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春水渙渙,又滿了已枯了一冬的寒江,江上的航運又開始繁忙起來。可這初漲的江水,隱沒了各個突兀嶙峋的礁石,反使得這闊大的平暢如煙似緞地在春風舒展蜿蜒的江麵,更暗藏了無數的凶險與危難。

春水初漲,江上還少有船家撐船。江麵上多是竹筏,順著奔湧而下的江水,迎著料峭的江風,載著不多的商貨急速地在江麵上飛馳著,江邊倒泊著不少船在網魚或炊飯,江坳裏也有不少撒網收網的漁家。在這剛剛經曆過兵亂的南國,現在這情景,倒算是呈現出難得的太平與祥和了。

當然,地還是荒著,到處的地都閑在那兒。野外空蕩蕩地,野草瘋長著。可與水麵上的漸漸空闊與平暢比較,還是有不少人選擇在陸上行走,到底是初漲的江水和那還是很淩厲的江風,令人極不舒服,而暗礁掛壞的那些急急忙忙下水行走運貨的船和順水放下的竹筏子也常常是有的,什麼時候都還是陸上更安生平順些。就算是要渡河,那秋冬裏枯水時搭架起來的浮筏子橋還在水中漂著呢。可這建溪口的那人來人往了一冬的浮筏子橋上,今天卻空無一人!橋兩頭的岸上卻都圍著一群人,看上去顯得熱鬧非凡。

一素衣老漢帶著四個勁壯的漢子正要到河的對岸去。見人堵著過河的道路,忙先側著身子,費力地擠了進去,要看個究竟。隻見路當中有十幾個漢子提著刀,坐在橫在路中的幾條板凳上,人一靠近,便拎起刀亂掄。一個心急著要過河的挑貨的貨郎,才搶身走近幾步就遇到亂掄的刀,忙慌叫著了幾聲,向後急退了幾步,放下擔子,口中叫嚷到:“這位爺,你這是課稅,還是打劫,也得說個明白啊,怎麼就隻占著道,不讓大夥兒走呢?”那掄刀的漢子也不理會,見他跳遠了,便抬頭向天,舉著刀懶懶地修著麵皮上短短的胡子茬兒。

圍觀的眾人紛紛附和著,想過河的見那幾個漢子都不理睬,個個懶洋洋地,不是抬頭向天,便是低頭看地,還有小聲地搭著話,好像完全沒見到周圍的人似的。他們的身下擺著幾根足足有四五丈長的竹竿,竿頂上用竹蔑紅綢紮著小小的樓宇的模樣的東西。圍觀的人見那幾個攔路的人久坐不動,便有幾個人悄然地舉步上前,想穿行而過,不想剛靠近便又是遭到一陣亂掄。

眾人又氣又惱,有些個真要過河的急得卷著袖子,要拎起扁擔,操起木棒硬衝卡。這時,大約是見人聚得差不多了,而且又有些群情激昂的樣子。那幾個坐著的漢子中,便站出了一個青衫大漢,身子修長,他反握刀柄,垂下刀頭,把它靠在手臂上,然後走向前,昂首向著眾人抱拳,大聲地喊道:“各位鄉親今兒要得罪了,得罪了。都讓一讓,讓一讓。”正叫嚷著,另外幾個漢子便也立起身來,提著刀將漸漸圍上來的眾人趕開了去,要在那灘塗口上清出了一個大圈來。那青衫大漢見圍著的人們怎麼也驅不開,便張口嚷到:“今日又至年二十四,這幡舞在我們建州也停了些年日。今日反正無事,我們青蛟幫便在這裏舞個幡來,與大家同樂同樂!”

說話間,一名漢子已立在那橫在地上的竹竿的尾端,他雙手拿定那竿尾,“嘿”地大喝一聲,將一根竹竿“嘩”地一下便豎舉了起來。那竿頂上纏著的紅綢,被那江風的扯,立刻飄灑飛揚了起來,那竿頂上紮的三層大紅色的小宮室,隨風“嘀留留”地轉了起來。那小宮室的簷角下綴著指頭大小的銅鈴,亦是隨風響動,輕脆悅耳。

四下裏被驅著也不散開的人群中,突地有一人叫到:“挑幡啦,又要挑幡啦!”四下的圍著不動的人兒,見這陣勢,“嘩”地一聲喊,頓時向四處散了開來,頓時讓開了一塊方圓五六丈大小的空地來。四下裏反而安靜了許多。圍看的人卻又都不走遠,也不背身,而是紛紛仰頭,雙眼盯看著不動。好似怕錯過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