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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歲末,注定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注定成為一生的記憶,注定成為人生畫布上,別樣的景觀。按照上麵的說法,大致是脫貧攻堅決戰在即,最後的衝鋒號將響起,似乎有一股暖流,將擦暖邊陲地角的每一個山村。不過,在宣讀決戰命令的時候,總有一些同誌,發出低沉的哀嚎,包括我在內,心裏堵得慌,有種說不出的刺痛。
這是領導幾番幾複的決策,說不上是折騰,因為命令是一級級下發的,可能各有考慮,所以,傳達到基層時,芝麻已經變成了西瓜。一般來說,年關了,各項工作應該是總結的時候,而今年意外,在某一個關鍵的時間節點上,指令顯示,這次脫貧攻堅核查、統計工作,隻是個開始,繁重的工作任務,還在後麵。這讓參與脫貧攻堅工作的同誌,感到異常的沉重,據傳,臨鎮一即將退休的老頭,在聽聞脫貧攻堅一係列考核要求之後,在會議室就暈厥了。於此,足見工作之艱,形勢之嚴峻,幾近風聲鶴唳。
為了把工作做到位,脫貧攻堅指揮部必須前移,鎮裏有指揮部,村裏也有指揮部,村級指揮部下設“尖刀班”,是為“戰鬥部隊”。我就是其中一員!
原本,我對群眾工作算是門外漢,即使從教行調入行政部門已近十年,一則因我不常進村入戶,故此未能積累工作經驗;二則長期以來,我一直負責文字工作,都是閉門造車的居多,偶爾采訪,也是來去匆匆,並沒有真正觸及行政工作的實質。這次,扶貧工作上升為政治任務,扶貧工作壓倒一切,雖為生手、門外漢,說不得,也隻好“趕鴨子上架”了。不要談該與不該、做與不做,既然下到工作一線,就必須包村保戶。領導說得很明白,老百姓不脫貧,你就不用回來了。自然,沒有人認為這話可以當真,隻不過,既然語言如此犀利,至少說明工作的嚴峻,說明這項工作在當前的重要性。沒有人願意尋找理由推脫,因為找也是白找,推也是白推,更可況,政治任務,誰敢多說半個字?
年屆不惑,我倒也看淡不少事,反正在辦公室也極端無聊,倒不如多去村裏轉轉。這些年,我一直感到頭腦發懵,覺得生活不是生活,工作不是工作,人不是人,我不是我。寫的那些散文哦,沒有激情、沒有生活內容、沒有感悟、沒有文采,有的,隻是文字的無趣堆砌、隻是日子裏僅有的苟延殘喘、隻是油鹽醬醋倒逼出來的寒酸;寫的不少彙報材料,停筆之後,便再也不願看第二眼。甚至有人把材料重新放在自己麵前,都萬分懷疑出自己手。我就奇了怪了,這樣的文字,究竟是在哪路神仙的指導下完成的?
生活如此無味,對我來說,堪比消亡。消亡的不僅僅是形體,還有靈魂。因此,接到上級指令後,我僅有少許憂傷,更多的卻是興奮。憂傷者,主要是考慮到遠在數十公裏外讀書的娃,他才剛滿十歲,就必須一個人麵對沒有父母親人的日子。我當然知道,男孩子必須要接受磨煉,我當然知道,沒有我在他身邊,他的世界也不乏精彩。隻是,身為人父,這割離不了的父子情緣,又且是狠一下心就能完全遺忘;我惦記年邁的父母,他們已近古稀,能夠膝下盡孝的日子,怕是可以“倒計時”了,我的暫別,怕他們不習慣!興奮者,主要是希望有這“殘酷”的行政手段,倒逼自己一把,到基層一線、到最艱苦的地方、到人民群眾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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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織安排掛點的村寨,距離鎮上差不多有十公裏,而食宿地點,在距離鎮上約莫三公裏左右的村委會,不算遠、也不算近。不過,看這距離,要想每天晚上都回鎮上,估計不太現實,一方麵有紀律要求,另一方麵,這樣來來去去,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必須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好在,從另一個角度講,我也算“死豬不怕開水燙”,工作嘛,怎麼著都行。
算不上獨立特行,至少我不是那種喜歡接受別人施舍、饋贈、幫助的人,我到是樂意一個人有始有終地做一件事。於是,我獨自收拾行囊,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捆綁在摩托車上,一路顛簸而去。
村幹部早就在村委會門口等著了,雖然都是老熟人,但因這次是受政府委派而來,怎麼著都有幾分正規,村裏表示一下熱情,實為禮數。我和同行的幾位“尖刀班”的同誌住上了村委會三樓,這一層是數年前“美麗鄉村”建設項目,牆麵淡黃色、粉刷一新,屋頂橫木支架、青瓦鋪陳。兩個小房間,一個大房間,其他同時喜歡“小家碧玉”,都有意識地向小房間靠攏,一向秉承“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理念的我,沒有爭搶意識,等同事安頓好之後,我隨意搬進了大房間。自然,裏麵不隻我一人,兩張矮床緊靠窗戶,兩張高低鐵床居中,顯然,這是為六個人準備的房間。“第一書記”老劉說我體型寬大,適合矮床,其他同事沒有異議,我於是得居窗前,這是不錯的,正合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