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有好多詩篇都以自己的一顆詩心與外在的各種物象溝通,共同營構一個性靈世界,《雪上感覺》就是其中的一篇,雪,冬之精靈,一次又一次地圍繞、簇擁著我,與我嬉戲、捉迷藏,在雪中,詩人的神聖感和神秘感都得到了較好的彰顯,“我大吼一聲,最遠的那座四姑娘山,可能已經開始雪崩。”一種偉大而自豪的感覺,這種情懷與詩人的胸襟是密切聯係不可分的。
《三星堆遺址斷想》,則把把蜀錦與浙江的絲綢聯想在一起,“我的家鄉的美麗,就是蠶絲惹的禍,四月,蠶匾就開始晃動,太湖漫堤,錢塘漲潮,浙江每年成蛹,張開美麗的翅膀。”這種用意象喚起的江南情境,不僅造成畫麵的唯美感,而且極其人性化,物象與人的感情天然渾成。
《都江堰的李冰》也是一首天、地和人融合交織的精美畫麵,天上、人間和萬物都被詩人作為彩帶,信手拈來,裝點世界:“請打開太陽的無影燈,通知星星,盡量不要眨眼,現在,金屬的醫療器械在李冰手裏叮當作響”。李冰的治水成了我們熟悉的醫療動作,都江堰成了一個活物,這就是詩人的匠心。
二、作者注意了意象表達的生命活力
我們敬畏生命。生命是這個世界最基本也是最美麗的事物。
應該說,那些有活力、有靈性、有愛的生命,都是詩,但詩人借助語言來表達的時候,必須正確地傳遞出這種詩意。黃亞洲注重傳達生命的自然意識,他的追求其靈動和唯美的努力,隨處可見的。一首《草地》,把草地、草葉、草根、白花等個體生命的器官都結合了進來,呈現為:胃壁、大腸纖毛、牙齒和舌苔,這非常別致,從而讓中國革命曾經在這裏渡過的艱難時光幻化為個體生命的詩意張揚:
如果你的草尖都像大腸纖毛一樣晃動
又讓我如何來形容你大草原的美麗?
如果你柔軟的土地都如胃壁一樣貪婪
我又怎麼敢讓我的腳步聽從蝴蝶的引導?
現在我已走入了草原深處,我不知道
白花是不是你的牙齒,紅花是不是你的舌苔
風吹過的時候,黃花像眼球一樣抖動
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你食欲的信號
一個戰士,一匹馬,會在瞬間消失
泥漿吐出一串氣泡,像是飽嗝
“快抓住我的手!”有時候動作必須疾如閃電
不要讓士兵把二十歲的年齡,直接栽入土地
隊伍走出草地的時候,又短了一截
該讓我怎麼來評價,大草原在黃昏時分的寧靜?
有時候,中指或者食指
會像草根一樣裸露,一隻蝴蝶停在上頭
有時候,一頂孤單的軍帽會在草根間飄浮
那是思想在代替腳步,完成悲壯的征程
如果說中國革命曾經穿過幾天刑衣,那麼,就讓我們
永遠記住開滿紅花、黃花、白花的這片色彩斑斕的草地
這不是軍隊在趕路,是生命在前行!
《江津,陳獨秀鄉間客寓》寫道:“現在想來,思想真的不是物質的東西,供作思想的營養,有時候就是時間。石牆院,陳獨秀倒下的地方,曆史的傷痕,至今沒有複原,他在後院種下的那株梨樹已經成人,然而果實,仍是又青又酸。”在陳獨秀最後戰鬥的地方,閱讀梨樹和果實,生命就有一種充實和思想的份量。詩人對思想的誕生作了時間上的闡釋,強有力地說明了詩的活力和生命力。
四川這個天府,也可以說是一個縮小了的華夏,一個浙江詩人借著在四川的行走,肆意歌唱他對於整個世界的感受。他唱的是四川,又不僅僅是四川,他的夢,是一個世紀蒼穹的夢,是人間悲喜的夢,是蟲魚鳥獸的夢,酸甜苦辣的人間萬象於他的字裏行間盡是風沙走石、花開花落。我們從四川的景物和蜀地的曆史中,果然看見了整個時空,而且我們的銳利的目光,又是順著人性的角度展開的。《我扶著四川歌唱》的魅力,也在於此。
收到亞洲先生的詩集
高鵬程
收到亞洲先生的詩集《毫無準備》已經月餘,斷斷續續一直在讀,但期間一直為一些瑣事打斷。翻開封二,亞洲先生“鵬程老弟雅正”的贈言更是讓人汗顏。我隻能說,和亞洲先生一慣的文風一致,這是一本有所擔當的詩集,它檢索的是人性的善良與遺憾。這在開篇第一首詩裏已經展露無疑:
慢條斯理地擦亮子彈
一粒一粒,壓入彈匣
我們對通情達理,毫無準備
尋找合適的樹杈,以便架擱槍管
我們嚼著口香糖
我們對改變姿態,毫無經驗
我們瞧著猶疑的目標
心裏暗笑,這些瘸腿的家夥
我們對戰爭與和平,毫無研究
我們嗅著彈痕的香味
這種味道與剛出爐的麵包相通
我們對屍體掩埋,毫無興趣
通篇用反諷的語調,借助對“射擊“這一具體過程的每一個環節的剖析,提出了他的終極疑問。他拷問的是僅僅是曆史與現實,戰爭與和平兩種語境下的射擊的終極意義嗎?不,他拷問的是人性無論在麵對重大事件還是日常場景下對價值和意義的判斷。這些本該淩駕於我們精神層麵的最高準則,我們卻忽略了。甚至可以說,麵對這些終極價值和意義,我們毫無準備,我們甚至連判斷的能力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