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英猶猶豫豫立在玉瀾堂門外不肯進去,寇如海小心翼翼躬身陪著。這位大總管是個敢說敢為的人,現在這個樣子,肯定沒什麼好事兒。
“有件急事兒,得麻煩您進去跟萬歲爺通傳一聲”,李蓮英精明世故,對誰都客客氣氣。
寇如海連忙低頭作揖:“您吩咐”。
李蓮英故作輕鬆道:“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明兒個老佛爺要在仁壽殿聽政,請皇上示下去還是不去”。
寇如海皺眉:“大總管,皇上現在這身子骨……怕是去不了吧!”
李蓮英低了低聲:“你糊塗了不是?!禦門聽政是大事兒,皇上去還是不去,得由他老人家自己定奪!”
寇如海連連點頭“您說得極是!”
李蓮英直了直腰:“就這事兒。你快進去問吧,我這兒等回話。”
寇如海行禮退下。
李蓮英臉上笑容漸漸散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不願進去親自稟報,一是因為自己到底不是禦前的人,二是也怕皇上萬一當即氣過去了,自己又惹一身罵名!天下人誰說皇上頭一個恨的是袁世凱,第二個恨的就是恨自己!雖說這是謠傳,他與皇上之間也並沒有那麼大的仇恨,可是現在這麼緊急的時候,他不能不防悠悠眾口啊!
李蓮英一邊等著一邊站著發愣。他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從皇上哭嚎著進宮開始,到被囚在瀛台,所有吃穿用度都是他在操心。若說對皇上沒感情,那是騙人。隻不過這種感情太複雜又太虛妄,就像是自己親手照料著一個孩子長大,雖未想著他能回報,但總忍不住希望這孩子能對自己存著三分敬愛。可惜這孩子是皇上,除了敬天敬地,他敬畏任何人。尤其是當這個孩子違背甚至反過來教訓自己時,他的心裏難免失落,想必太後也是如此吧。
正想著,寇公公快步走了出來:“大總管,皇上問明兒聽政的都有誰?”
李蓮英一愣,下意識說道:“皇上還有力氣問這個?”
寇公公點點頭。
李蓮英立時恢複了如常神色:“仁壽殿聽政自然是王宮顯貴和六部大臣都來”。
寇公公沒抬眼,依舊恭敬萬分:“哦,王宮顯貴和六部大臣……”。
李蓮英心中明白,這個寇如海是在後宮摸爬滾打半輩子的老油條,他問得一清二楚,自然心裏已經有了底數。與其如此這般鬥心眼兒,索性直說得了!如此,李蓮英也不再遮掩:“袁世凱,袁大人也來!”
寇如海一副驚訝萬分的表情:“哎呀!您怎麼不早說啊!若是他去,皇上還不氣……氣炸了?!大總管,您可憐可憐我,這話我可萬不敢跟皇上去說,萬一皇上有個三長兩短,您活刮了我,我也擔待不起!”
李蓮英心裏氣惱,可臉上卻還端著:“明兒是三月初五,逢五就改著聽政。至於誰來參加,又不是你我安排的,怕什麼!”
寇如海哭著臉:“那不成,皇上現在……有今兒沒明兒的”,他把聲音壓得極低極低:“必須萬分小心!要不……要不您跟我一起進去稟報!”
李蓮英歎了口氣,正要數落他,卻見定如捧著藥碗走了出來。他眼眸一動:“得了,我知道該怎麼跟皇上說了!”
……
玉瀾堂與樂壽堂隻隔著一條廊子。太後那邊人流如織,請安行禮的絡繹不絕;皇上這邊冷清沉寂,便是有人經過也都繞著走,誰也不願在這不吉利的地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