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月光隱入雲中不見。夜風撕扯,呼嘯低嚎,淒鬱之中帶著如泣如訴的感歎。
寇公公弓著腰,瘸著腿,正艱難地挪著步子下閂,定如倉皇推門。
寇公公愣住,驚問:“你怎麼回來了?”
定如也愣住,瞪大眼睛看著寇公公歪歪著的身子。寇公公尷尬道:“哦,人老了,不中用了,在後山摔了一跤”。
定如不信,一雙眸子全是倔強。
寇公公歎了口氣:“不礙事,挨了幾下板子。我這老骨頭還撐得住!”
不必問也知道是因為自己!禦前進人,必須稟報李大總管,自己能風平浪靜、悄沒聲息在禦前呆了半年,全憑寇公公掖著護著。可後宮之中,最不能做的就是好人,更何況是在禦前做好人。寇公公現下還有用處,所以僅是挨了打,若換成旁人,後果難測。
定如眼中含淚,淒淒切切看向正堂。寇公公閃開身子,定如蹲了蹲身,跑了進去。
玉瀾堂一片寂靜,隻傳出似有似無的啜泣聲。
定如趴在窗下,輕輕扣了幾下。但無人應問。定如再扣,皇上歎聲:“你回去吧,朕誰都不想見。”
定如停住,心卻如針紮般難受。
寇公公一跛一跛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回去吧,皇上心裏煩,一個人靜靜也好”。
定如眸光淒苦,指了指自己的手掌。寇公公安慰道:“張太醫已經來看過了,皮外傷,幾日就好。你也趕緊走吧,若是讓人看見,怕挨得就不是板子了!”
悲涼從心底透出,定如地下眸子,向寇公公行禮,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剛要走出院子,寇公公啞聲道:“定如,無論有多少哀傷苦楚,都隻能往肚子裏咽,半分不能表達!而且越是難過,便越要笑,越要顯得無動於衷!”
定如愣愣站住。
寇公公歎道:“今兒個無論你是偷跑來的,還是有人帶你過來,你都犯了大錯。皇上需要的不是你此刻毫無用處的安慰,而是你的平安!孩子,你要記住,萬事都存在心裏,切莫掛在臉上。凡事從長計議,不要眼前吃虧!”
定如回身,重重點了點頭。寇公公擺擺手:“快回去吧!”
定如一咬牙,轉身跑出院門。
大阿哥正低著頭坐在廊子裏。他喝得不少,剛才勉力撐著,現在吹了一會兒風,酒勁兒上來,再也站不住了。
定如走到他身邊。大阿哥歪頭抬著,笑嘻嘻望著她,然後伸出手想要拉住她。
定如忙躲開,皺眉看向別處。
大阿哥把胳膊伸長了些,含混說道:“扶我起來”。
定如無奈,隻得架住他的手臂。豈料大阿哥竟“呼”得一下順勢將她摟入懷中。定如拚命掙紮,可越是掙紮,大阿哥便抱的越緊,酒氣上湧,手臂上不知輕重。他緊緊摟住定如使勁擠在胸前。定如頓時覺得頭昏腦脹,呼吸困難,身子一點點軟了下去。
“小啞巴……”大阿哥彎著腰在她耳邊如泣歎道:“隻要你點個頭,我現在就去求老佛爺要了你!我喜歡你,我是真心喜歡你”,他一邊呢噥,一邊情不自禁地向著定如臉頰脖頸湊了過來。
定如又驚又氣,羞辱憤怒一股腦湧了上來。她使勁躲閃,但還是躲不開大阿哥的狂亂。她腦子裏一片空白,想也不想趴在大阿哥肩頭就咬。
大阿哥吃痛,身子顫了一下,一切動作瞬間停了下來。定如掙脫開鉗製,使勁推開他,一雙眼睛滿腔怒火地瞪著。
大阿哥站在黑暗中,目光晦暗,神情幽深:“我在乎你,所以不願勉強你。但我也絕不會看著你白白送死!”
一邊說,大阿哥一邊慢慢抬起手臂,指向定如身後的玉瀾堂,一字一句道:“他,末日之君,已經再也沒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