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才覺出尷尬,可大氅已經搭在容齡肩上。他伸手不是,後退也不是,隻能愣在那裏,仿佛丟了麵具的小醜一般,仍殿內、廂廊不同意味的目光直白探看。
容齡年紀雖小,但也看出了端倪,剛要開口為皇上辯解,正看見德齡一臉驚怕地衝自己搖頭,此時說什麼都是錯,不說話也許才是最安全的!
氣氛冷極了。太後身份尊貴不能開口,而皇後明該給皇上個台階下,可她氣得不肯發一言緩解,冷眼直瞪瞪瞥著容齡,大阿哥最是個隻嫌事兒小的家夥,繼續不懷好意地敲著鑼邊鼓:“哎呦,都說皇上也疼容大姑娘,真是所言非虛啊!”
皇上氣得身子發顫,直說道:“朕是見容齡穿得單薄,所以才給他披上!”
這真是正中下懷,大阿哥嬉笑著連連點頭:“是啊!要麼說皇上疼容大姑娘呢,舍不得她著風受寒!”
就在此時,太後的嘴角動了動,李大總管旁邊瞅著,知道再由著這二位爺鬧下去,太後定然生氣,他連忙上前一步,恭謹萬分地笑說道:“各位主子,皇上這是再惱奴才呢!”
普天之下也隻有李大總管敢在這個場合說這樣的話!他13歲進宮,伺候皇家50年,精明圓滑,左右逢源,尤其把太後伺候的無微不至,還破規矩被賞戴二品頂戴花翎,這是在太監中從未有過的殊榮!
太後垂眼不理,李大總管知道太後心有不悅,但不願在這大除夕的找不痛快,便壯了壯膽子接著說道:“萬歲爺穿這大氅已經有些年頭了,內務府年前就想著更換,都怪奴才監工不力,沒有趕製出來!萬歲爺定然是惱奴才了,這才將大氅賞給了容郡主”。
說著,李大總管趕緊對著皇上下跪:“皇上,奴才罪該萬死!奴才拿腦袋保證,明一早兒一定親手捧著紫貂大氅給你送過去!”
皇上臉色極為難看,他勉強說道:“你身上事務繁多,有這心就好了。”
皇上不會說謊,一著急還有些結巴。誰都能聽出李大總管是在為皇上開脫,可他畢竟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見太後都沒言語,誰也不敢再多嘴。還是大阿哥活絡,立時哈哈大笑道:“李大總管,我還惱你呢!你看我這銀鼠披風壞了都沒法兒更換,隻能補了再穿!”
他這麼一開口,眾人也都趕緊應著話頭往下說。李大總管笑道:“恕老奴眼拙,老奴真沒看出您這銀鼠鬥篷哪兒破了!”
大阿哥指著胸口前兩寸長的一柄清傲梅枝笑道:“就這兒!”
李大總管看了一眼,諂媚笑道:“大阿哥又糊弄老奴,這梅枝繡得蒼翠精妙,絕不可能是補的!”
大阿哥得意笑著,嘲諷道:“你以為呢?!”
這件銀鼠披風是外貢之物,刻絲而成,製成已然極為不易,織補更是難上加難。太後不禁也側眼看了過去,她也曾有一件銀鼠小坎,就因為勾了頭發絲兒一般的線便不能再穿,著實心疼了一陣子,沒想到大阿哥這件竟然織補好了!
此時,戲台上的西皮流水又響了起來,承慶班唱起了昆曲《福壽延年》。這是太後最喜歡的一出戲,李大總管趕緊讓人撤去長桌,安置矮幾,扶太後到軟椅中坐下。寇公公緊站在殿門口侯著,低聲對小祿子說道:“趕緊回瀛台給皇上拿件袍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