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拉起定如的手,將福字小心提起。他環顧四周,眸子在殿中匾額上停住,他湊近定如,一本正經又故意任性地說道:“你說咱們貼在高宗皇上手書的禦匾上如何?!”
定如一愣,驚恐地看向皇上。四目相對,皇上繃著不笑,可眉眼間都是狡黠,定如這才知道被騙,可又惱不出來。就在轉瞬間,皇上再也繃不住,哈哈大笑了。定如看著那笑容,心裏也是歡喜,原來皇上並非沉默木訥之人,而是這麼幽默風趣啊。
定如捧著銀鼠披風,湊在燭光下仔細看著。這披風是刻絲的,以棗紅錦緞為底,用金銀線繡著五彩花紋和團蝠,披風領子和袍緣上各有道茸茸的毛皮邊,不僅精致華貴、明豔大氣,而且極為輕便暖和。
披風胸前那道橫紋勾絲雖然隻有兩寸,但很是明顯。定如先小心翼翼將裏子拆開,用杯口大的竹弓繃上,再將勾絲之處將用金刀刮的散鬆鬆的,分出經緯。她補兩針,就停下來看看,再補兩針,再端詳一陣子……兩寸長的勾絲,她如此小心翼翼,不知不覺間竟然修補了一個晚上,可效果卻不盡如人意。
晨曦微曉,定如再無睡意。她披衣起身,透過窗子看向涵元殿暖閣,上麵貼著自己剪的“共窗看花陰”。一副是團紙落春,一副是龍浮祥雲,乍看起來這兩幅剪紙隻是一團喜氣,可仔細看去,裏麵藏著福壽綿長、瓊花錦繡、心想事成,還有……桃之夭夭。定如越看臉頰越紅,這桃之夭夭還是皇上硬讓加上去的,皇上說每每念起這首詩就會想起定如,仿佛她便是捧著桃枝“宜其室家”的姑娘。
正想著,定如突然靈光一現,趕緊又捧起那件披風。棗紅色的底子,玄色的團蝠,定如拿起金線一比,不由喜上眉梢。她趕緊繃好弓子,又縫補了起來。
早上奉茶,皇上見她眼睛微腫,不由輕聲問道:“你怎麼了?沒睡好?”
定如連忙搖搖頭。接過茶杯時,皇上一眼便瞧見她手上帶著頂針,心中便有了計較,他知道宮女清貧,素有悄悄接針線營生的事情。尤其在瀛台,皇上自己都過得清苦,鮮有賞賜,定如這日子就更可想而知了。
臘月十九,開禁放爆竹。
乾清門外,宮裏的人都出來了。老太後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京城的皇子貝勒都請進了宮,皇上一身鮮豔吉福,頭戴簇新的黑絨帝冕站在門前,意氣風發、清姿俊朗。定如也在人群之中,她是瀛台的宮女,皇上執意帶她過來。
內務府司儀太監高聲報奏:“吉時已到!”
皇上手持著竹竿,竿頭綁著檀香,麵帶微笑正欲點燃鮮紅的爆竹,他下意識回頭,想在人群中看定如一眼,可一眼望去,卻見大阿哥正嬉皮笑臉地站在定如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