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元殿的窗戶破了許久不見人補換,可是湖麵的冰層卻無一日不鑿。雪花已經飄了起來,淒涼的北風白天黑夜的往大殿裏鑽,皇上本就身體不好,現在整日都在咳嗽。修補窗戶要向內務府申請,可定如隻是個低賤的婢女,又是個啞巴,根本無可奈何。
皇上上朝去了,小太監們都溜出去打牌閑聊。定如腋下夾著向小柳子買來的毛頭紙,一手端著漿糊,一手拿著刷子,踩在凳子上將破了的窗子補好。她個子低,力氣也不大,費勁弄了小半個時辰才好。算著皇上快回來了,定如連忙燒水做茶,想到皇上再不必吹冷風了,心裏竟還有一絲歡喜。
殿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皇上走路極輕,而且迅速,黑皂靴踏在地上,沙沙作響,定如一聽便知。思量著皇上已經換好了衣服,定如捧著茶盤進來,剛巧寇公公將朝袍收起。皇上穿著家湖藍色團龍暗花緞的袍子,更顯得臉色蒼白,眼眸漆黑。
寇公公無事退下,走到門口處,腳步頓了頓,抬頭瞟了一眼,便出去了。定如上前奉茶,泡的是六安瓜片,這茶隆重,每月隻有十兩供給。皇上抿了一口看向定如:“六安瓜片?難道有什麼喜事?”
定如搖頭,可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禦前侍奉的這半年,她極少有笑容,每日不是戰戰兢兢,就是磕頭下跪,今日她這麼微微一笑,倒讓皇上心中一動,仔細看去,隻見她眉如細柳、眼似圓杏,唇紅齒白,落落分明,雖然瘦弱,但更顯得體態盈盈、楚楚動人。
不知何時,定如垂下了眸子。皇上也輕咳一聲,收回目光,轉向別處。打眼間,皇上看見了窗上新糊的毛頭紙,他疑惑問道:“這窗子是內務府來修的嗎?”
定如一愣,搖了搖頭。
皇上眉頭更緊,疑惑看向她問道:“那是誰修的?”
定如微笑不答。皇上眸光一下子收住,語氣也不自覺地尖銳起來:“是你修的?!”
見皇上神色突變,定如連忙跪下,一顆心突突跳動,卻不知何時何處惹惱了他。皇上急問:“紙是從哪兒來的?誰與你一起糊的?”
定如不知所措,驚恐地搖頭,伸出一個指頭,顫顫看著皇上。
“你一個人糊的?!再沒其他人看見?!”
定如從未見過皇上如此緊張,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隻是趕緊點頭。皇上這才歎了口氣,坐回椅中。定如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傻傻跪在地上,案幾上茶已涼,皇上伸手取來便喝,定如情不自禁“啊”了一聲。那聲音突兀又有些可笑,皇上不管,將涼茶一股腦倒入口中,推開杯子說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