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湯燕菜、金魚鴨掌、貴妃雞、芫爆散丹，正中間放著一小碟小飯店贈送的王致和紅方。
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道菜肴，我不禁胃口大開，臉上蒙著黑布的那種緊巴巴難受感覺，在美味佳肴的麵前，此時已經蕩然無存了。
不止一次想把臉上的這塊黑布扯下來，又怕自己沒化妝的這張大餅子男人臉太紮眼，萬一在首都女人麵前暴露出自己的性別，那不是給首都人民添麻煩嗎，所以，我每次抬起手來，最後總是很理性地放下了。
“朱三，小惠，你倆還等什麼呢，咱們爺三個既然都到了祖國的首都了，祖國母親也不能讓咱們餓肚子不是，吃吧，這可是首都的四大名菜，咱們雪城老家，這四樣菜根本吃不到的。”蒙麵的老燈，用最低的嗓音對我和小惠說，並不等我們反應，自己先伸手夾了一筷子鴨掌，放嘴裏大嚼起來。這間飯店裏四下全是顧客，誰也不曾注意我們三人。雖然如此，但老燈仍保持警惕，盡管這一筷子鴨掌的口感清香嫩爽，但老爺子吃飯的動作依舊老老實實。
我一看老燈已經動了筷子，這才和小惠動筷子吃菜。和長輩坐在一起吃飯，長輩不動筷子，身為晚輩是決不能先動筷子的，這便是天下間，所有中國家庭俗成約定的規矩。
老燈已經年近花甲，這三年來被兩個女兒保護在地下室裏，饑一頓飽一頓的，除了吃苦外沒吃過一次像樣的飯菜，這一次重見天日，比從五指山下的崩出來的孫猴子還興奮。這不，剛一進了首都，便選了一家夠排場的飯店，毫不客氣地點了四道價格昂貴的大菜。
“小惠，咱家老爺子帶來的錢夠嗎？”我看了一眼坐在這間飯店裏文靜進餐的女食客們，雖然看不清她們的臉，但從每個人穿著來看，人人都不像是普通百姓，說不定這裏麵就坐著哪家上市公司的CEO呢。
我貼近小惠的耳邊謹慎地問：“這裏是首都，地攤小販順手擺的一坨大便，他們都敢賣個天價，這一桌子的四樣菜，估計不能便宜。”
“你放心，傑明。”小惠十分輕鬆地把從雪城一路拎來的手提箱打開，裏麵碼了整整齊齊兩疊鈔票，她笑著對我說：“你不是告訴我，你那小房子抽屜下麵的一層裏有錢嗎，都在這裏呢。”
啊？原來你們這一老一少吃大餐，全是倚仗老子在第一機械辛辛苦苦描圖積蓄的那點錢。我臉色鐵青，總感覺桌上的四道菜非比尋常，原來全是我用血汗凝結呀。
回想起老燈進了首都後，一路上出手闊綽，好像還在人民大街的街角處買一杯洋品牌的咖啡，我雙手握著拳頭，如果這個老匹夫再敢亂花老子的錢，保管讓你剩餘的那幾顆牙都孔雀東南飛。
老燈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小塊雞肉，放到嘴裏，閉著眼睛慢慢品嚐著，全咽到肚子裏方才睜開眼睛，意猶未盡地用筷子輕輕敲點著桌子，對我輕聲說：“小子，你知道嗎，這天下間芸芸眾生，許多人自打娘胎生出來，直到老死在床那天，他們一生都沒有離開過家園的一畝三分地。倘若讓這些老死的人，再重新選擇一種活法，多少人都期盼著來一趟這裏呀。”
“來哪呀？”身邊的小惠，盯著老爸的筷子，傻嗬嗬地問。
“來哪？當然是來首都了。”老燈瞪著眼睛，用手一指飯店外：“你以為這滿大街的女人都是首都當地人呀，錯了，她們也和咱們一樣，天南海北哪的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