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夫人走進來的時候，就覺得禮堂布置得很莊重肅穆，程老爺生前也算是鎮上的大戶，而且為人樂善好施，在這小小的清河縣算是有些名頭的。現在的這個葬禮辦起來也算是像模像樣，隻是就是不知道是程府裏哪位親戚幫忙操辦的，要是指望程家大爺的幾位兄弟，怕是沒有這麼好看的。想到此，趙夫人努力使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悲痛一些，才整整衣領帶著一個小婢走進了中堂。
“趙家太太，到！”
守在堂門口的下人，認識這是老爺生前好友的妻子前來吊唁，伸手把人請了進去。趙夫人目不斜視，走進了堂中。才發現，裏麵吊唁的客人幾乎沒有幾個，可能是老大爺昨兒剛剛發喪，府裏很多遠親還沒有得到消息，而程大爺唯一的嫡女，此刻披麻戴孝跪在燃著火盆的麵前，神情木然，眼裏也沒有一滴淚水。
看到這場景，趙氏夫人心裏又是一歎，想程大爺生前，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一個嫡女，自然是寶貝到了骨子裏，可惜這孩子娘胎不足，她娘也因為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在豺狼虎豹圍繞的程家，就是靠著乳母張媽媽才得以安穩度過了這麼多年。
“小姐，趙太太來了。”一旁的梳圓髻女婢低低的說道，可是很久，前頭都沒有一絲回應。小紅輕歎，可是也不多言。良久，程曦轉過臉，也沒有看站著的趙氏夫人一眼，隻是朝人低低的鞠了一躬，立刻有人上前給了趙夫人三支燃好的香，趙夫人接過，對著堂中間鞠了三躬，才把香交給小婢插上。轉過身，看著神情麻木的程家孤女，又是一歎，低低說道，“逝者已矣，侄女也不要這麼傷心，要好好看顧自己的身子才是！”看著程曦沒有什麼回應的意思，便轉頭對著站在小姐身後的小紅說道，“你也要好好勸勸你家小姐，可不要小小年紀的就虧了身子。”本來想多說幾句，可是想到程大爺死後，程曦可是坐實了父母雙亡的孤女之名，有些事說出來也怕她傷心，就沒有多說了。
小紅心裏想的則是，老爺生前的朋友遍布天下，可是現在，來的居然沒有幾個人，才知道世態炎涼。這還是在本家，日後若是族裏的那些旁戚來了，小姐的日子可怎麼過才好啊！那可都是趕上打秋風、喝人血的‘吸血鬼’啊！所以，對著或許日後能夠看在程家大爺麵子上對小姐看顧一二的趙氏夫人，小紅是畢恭畢敬的。
趙氏夫人似乎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隻是輕問，“可是選好了日子下葬？”程大爺生前還是頗受地方上鄉紳器重的，他的葬禮自然要大辦，隻是現在這個樣子，就是不知道他的親人是個什麼想頭了。
小紅有些為難，昨兒老大爺暴斃的消息傳來，小姐就暈了過去，這府上的事宜還是靠著隔壁嬸子幫忙操辦的，小姐跟著忙前忙後，這兩天就沒有合過眼。而老大爺下葬這樣的事情，畢竟是女眷，恐怕小姐是做不了這樣的主的。
趙氏夫人一看，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便直接了當的問，“程二爺還沒趕回來？消息可都送出了？你太太娘家也沒有來人？”按理說，女婿家出了這樣的事，做丈人的是要過來慰問慰問的，尤其是現在程家大房裏又隻剩下了程曦這麼一個孤女。看小紅有些氣憤又無奈的神色，趙夫人立馬猜到了，當初程太太死時，謠言是被程老太太給害死的，這自然讓家世並不怎麼遜於程家的秦家氣憤，此後也就和程家老死不相往來了。秦府的大姑娘嫁到程家，被一群子妯娌擠兌，甚至被程老太陷害，這讓秦家人怎麼能不氣憤？按理說，程秦氏死後，秦家應該對秦氏留下來的唯一女兒多加照拂才是，可惜程家大爺和秦家家主意見不合一日不如一日，這仇恨漸漸累積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最後，連帶著這個程大爺的唯一嫡出女兒，也很不受秦家人的待見。而且，秦家現在做主的是秦氏出閣前的嫡親哥哥，這哥哥可是對秦氏這個妹妹愛護非常的，自己疼愛的如珠如寶的妹妹被程府裏的人害成了這樣，這口氣怎麼能咽得下去？可是秦氏究竟是怎麼死的，又有誰知道？大宅門裏哪個還能沒有一些陰私？隻是不說罷了。
又是一歎，對著小紅道，“你好好勸勸你家小姐，若是那邊來人了，就使個人來通知一聲。”她這也是怕那邊萬一來了人鬧了起來，要分家，程曦一個小女子降不住。趙夫人的夫家也算是頗受程家大爺生前的照拂，現在能夠幫幫的也就幫一幫了，可是其他的，她也無能為力了。小紅含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