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辛基,大雪的冬夜。
我與剛才在酒吧裏救下的少年一路狂奔,大雪紛飛的高緯度地區,這樣劇烈的跑動極耗費體力,他拉著我跑到自己的車前時,兩個人都是氣喘籲籲。“上車!”他衝我道,風雪太大,站的並不很遠,他的聲音卻隱隱約約。
我猶豫著沒有動,畢竟我也不認識不是嗎?況且他剛才在酒吧裏惹上那樣的衝突,可見並非背景單純之人,我……深知自己求學英倫的不易,惹不起是非。
少年見我立在原地,嘴角微微一笑,上前去自己跳進車裏從窗戶中探頭對我道:“你不上來我也不勉強,那我先走了!”說著作勢要發動車。
我這才有些著急,放眼一掃周遭,白茫茫的一片,根本認不出是在哪個街區,這可要怎麼找到回去青年旅館的路?那少年意味深長道:“你還是上來吧,聽說這一段的治安可不好,晚上壞人多得很——”
我一聽立刻警惕地扭頭看著他,全身一緊似乎又準備拉開架勢隨時打鬥一般,“怎麼見得你就不是壞人?”
少年聽了不禁伏在車上大笑,片刻後才直起身子對我道:“好好好,我也是壞人,這樣你不用懷疑,可安心了吧?可是你想想啊,你的身手還算不錯,對付一個壞人總比對付半夜裏出現的一群壞人要容易吧?”
說得我撐不住也笑了,說的也是,他受了傷,隻怕打起來還不如我呢!這樣想來,我便毫不扭捏地拉開車門上來了。我對車幾乎是毫無常識的,認不出來這是什麼豪車,隻是坐進來格外的舒適,從坐墊到儀表,一點一滴都透著精致,車上製熱效果也非常好,剛進來片刻身上就暖了起來。
我有些局促不安,畢竟這樣小的空間,兩個陌生的人靠得這樣近,連彼此的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我緊張不安地微微扭動著穿著長靴的腿,用餘光瞟著他。
也許被他發現我在悄悄看他,這個俊朗的烏發少年隻是嘴角含著笑意,故意不同我說話,隻是發動了車。兩邊的街道飛馳而去,他始終沒有告訴我要去哪裏,我終於按捺不住道:“你要去哪裏?”
他這才瞥了我一眼,笑意不減道:“你要去哪裏?”
真真沒誠意,我要去哪裏他便送我去哪裏麼?可是他全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膚色在夜雪下略有些蒼白,眼睛卻像兩塊黑寶石一般璀璨。
我坐了一會再也忍不住突然出手重重地拍在他的傷口住道:“莫非你不知道疼?”
他頓時大叫一聲,隨即踩了刹車,差點沒握住方向盤。我見他果真疼得厲害,心中一怯,怕是自己下手重了,太過魯莽?忙掩飾道:“難道你不知道要先包紮傷口?”說完臉都燒了起來,說什麼呢,包紮傷口這種事,要除去衣物,肌膚相近,實在太過曖昧,可是一時情急,竟也沒想到旁的托詞。
車猛地停了下來,剛才還疼得直吸冷氣的少年突然伏在方向盤上毫無征兆地大笑起來,精實的後背隨著笑聲起伏著,一下子叫我慌亂起來,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自己是否該說些什麼——我從來就是一個不懂得風情的人。緊張之下,忙拉開我這側的車窗探出頭去,隻裝作在尋找極光的模樣,其實何嚐有心思看天空,不過是豎起耳朵聽著背後少年的動靜。
他忽然也重重地拍了我一把,力道絕不比我剛才下手輕,我本來渾身緊張得僵硬,頓時一下跌坐回車中,又羞又急之下沒來得及多想,一拳就打在他的胸口——事實上,從落入八閩幫之後,我對男人有種無法言明的恐懼,下手就極重,直敲在他受傷的地方。
誰知這少年不僅不閃避,更伸手將我拉入懷中——這簡直比砍我一刀還要讓我驚恐,慌亂地掙紮道:“你做什麼?找死嗎?”
他多次被我碰到了傷口,卻就是不放手,反而越抓越緊,直叫我沒法呼吸身子漸漸軟了下來,這才聽他輕聲在我耳邊道:“你跟我去酒店。”頓了頓解釋道:“幫我處理傷口。”
大約這就是呯然心動,我沒有反對,隻是紅著臉坐在副駕駛上,我們之間直到酒店也沒有再說一句話,隻用餘光瞟見少年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在暗夜中他蒼白的麵上,愈加動人。
車直開向市中心,在一座燈火輝煌的建築前停下,他對我道:“到了,你先下。”
這是赫爾辛基中心假日酒店,紅毯上穿著厚厚棉服的保安逡巡著,我這才心中了然為何他要選在鬧市居住——像他這樣身份的人,必要安全。
酒店的房間裏,我輕輕剪開他染了血的衣物,把止血的藥粉小心地灑在上麵,他問道:“現在可以問了嗎,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