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難，當清官更難。有人認為，有權不會用，這樣的官當得窩囊掉價，當官不發財，這樣的官當得清貧無味，我則感到，這樣的官當得富有，當得舒坦、安逸。有二件事，對我觸動大，感受深。
前年，女兒與我生了幾天悶氣，原因是她班上有二個到美國留學的指標，經考核她條件均夠，就是差錢，隻得發揚“風格”了。這使我感到十分地抱歉和內疚。實在說，我年近三十，得一千金，視為掌上明珠，聰慧的女兒，從上小學到讀大學，沒為我們添一次煩惱，也沒給我們增加一份額外的經濟負擔，這次是一個光耀門弟的要求，我卻做不到，真不知怎樣向女兒解釋。吃飯時，我對女兒說：“學本事並非要到美國。”未等我說完，女兒便打斷我的話道：“少扯歪理，別人當官的爸爸怎麼會有那麼多錢。”一句話，刺痛了我的心，是呀，是有不少比我官大官小的人，確實很有錢，錢從何處來，我也找不到答案，反正別人過得比我瀟灑。我匆匆扒了兩口，便放碗離桌了。在客廳走來走去，總感到還沒說服女兒，再言談肯定鬧僵，那就筆談吧，隨即展紙揮筆，寫打油詩一首：
姑娘要錢去美國，急得老爸直跺腳，四十萬元天文數，心中苦衷無法說。姑娘怨爸媽：目光太短淺，工作幾十年，不知在幹啥。爸媽斥姑娘：頭腦太簡單，借錢負債難得還，貪汙受賄我不幹，命運皆如此，我也沒有法。
寫畢，交給姑娘看後，她杠掉了“命運”二字，加上了“品格”二字，拿來對我說：“爸爸，我不怨你了。”此時我熱淚盈眶，在女兒肩上重重拍了兩下說道：“你成熟了。”
這一夜，我睡了一個安穩覺。
去年，我妻一個三十多年的好友，帶著她大學畢業的兒子到我家說：“我兒子大學畢業了，交給朱叔叔，在你身邊工作我放心。”我深思良久回答：“進檢察院工作條件蠻高，我確實解決不了，請你想別的辦法。”不容推辭的要求和幹脆直率的回答，形成了不愉快的窘況。送走客人，妻子埋怨說：“你說話沒有一點彎轉，直杠杠的。”我說：“不行的事就要直說，給把長把傘別人扛著，不是誤別人的事嗎。”妻說：“算了算了。在外麵，別人說我找了個好靠山，不吸煙，不沾酒，隻會當官攢錢，我看跟你沒討一點好，有些人老婆跟著當官的丈夫吃香的喝辣的，小車進小車出，新款式，新潮流的衣服一套又一套，金銀首飾一樣又一樣，我圖你什麼。”我說：“圖個安穩，圖個人格。”妻說“《一代廉吏於成龍》那麼廉潔，還有人誣陷他，怎麼會安穩呢。”我答：“清官與貪官從來水火不相容，凡事看結果，笑到最後的人是俊傑。”誰也說不服誰，睡覺背靠背。第二天，我寫下四句話，放人她皮包內：
卑人公歲二十三，吾妻找個好靠山，遠看是座山，近看是沙灘。
吃晚飯時，我見桌上多了幾個菜，便說：“咋的，向我道歉噠。”她用筷子一戳我的額頭道：“真是個痞子。”
這一夜，我又睡了一個舒心覺，還做了一個夢，夢見個銀須覆胸的長者，樂嗬嗬地抱著一個大壽桃，上書“廉潔”二字。次日起床，我尋夢畫了一幅漫畫，命題為：長壽桃。寄到報社，在進入二OOO年前一天刊出，成了賀歲圖。我又欣慰之極，隨即吟詩一首：
人言清貧添悲苦，吾道清貧是良藥。擁有清貧心坦然，丟了清貧禍事多。
200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