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江湖中,洛陽是座不一樣的城。作為東都,權柄與富有賦予了這座都城與其他地方所不一樣的味道。月懸當空,街上並不寂寥。也許哪家酒肆的酒鬼才剛剛被人哄抬了出來,店小二叫罵兩聲又習以為常的終於關上了店門。夜黑中打更的老人單一重複的敲著手上的板子,一雙被世間悲涼所磨得黯淡無光的雙眼瞅著空中月亮的位置,嘴裏喊著爛熟於心那幾句腔調:“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洛陽城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鎮叫做落楓鎮,鎮子雖小,卻是江湖中龍蛇混雜的地方。這大概是落楓鎮和洛陽城地理上十分相近的原因,江湖無處不在,當洛陽的粉墨塗抹的太多,那麼****的秉性總需要一個幹脆的地方發泄。
夜再深些,過不了多久天邊就要見白了。就在這黎明前夕,也是夜裏最深的時刻,落楓鎮已是十分的安靜。寂靜的夜幕下發出的聲響不會驚醒誰人的幽夢,也許是路邊的兩隻野狗相互撕咬,也許是屋簷上的兩個人正在廝殺。這隻會把黑夜襯托的更加寂寥。
隻聽得到一絲氣息,反正夜是如此的黑了,索性就閉上眼了吧。站在屋簷的一角,一位大概是劍客的人閉上了眼,雙手交叉著抱在一起,懷裏還有把劍。在這屋簷的另一角,也有一個人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他,兩人相距的並不遠。他微睜的眼睛閃著光亮,也許他在夜晚也能視物。他一手懸在腰間,一手握劍背在身後,是把長劍。
野狗嗚嗚的吠了兩聲,顯然是其中一隻戰敗了。也聽到一柄好劍離鞘時清脆的劍吟,其後便沒有任何聲音。一灘血在夜幕下灑落,一具屍首緊隨其後,不帶一絲掙紮的茫然摔下。慢慢的,天大亮了。
洛陽的城門終於開了,打著哈欠的守軍提著長槍等著換崗。一位身著長袍的年輕劍客提著黑布包裹,身後還跟著一個迷蒙著雙眼,尚未睡醒的侍從。許是才剛換崗的守衛閑的,也可能是人少打法下寂寞,長槍一橫攔住了他。
“手上提的是什麼?”拖著長音挑著眼睛,一臉不耐煩的模樣。這劍客說也年輕,下巴上卻蓄著胡須,看著守衛大爺隻好賠個笑臉:“尋常東西,不必看了吧?”身後的侍從倒也機警,但臉色很是僵硬,直著身子愣愣的一伸手,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不耐煩的守衛瞅著不耐煩的侍從,你家主子尚且給個笑臉,你一個小小侍從倒不樂意了?心中不悅,守衛冷哼一聲接過銀子:“尋常物件也得看,洛陽東都,就是這個理兒!”
“嘿!收了銀子還這麼囂張!我怎麼沒聽說過洛陽東都有這麼個理兒啊?”侍從剛要發作,劍客卻身手一攔:“軍爺,鄉下人不明事理,你看?”說著,從腰間又掏出了一錠雪花銀,“還請軍爺笑納,行個方便。”
守衛的麵色好看了許多,卻也更加凸顯了自己的重要之處,眼睛一挑,接過銀子便看也不看那劍客,拖著長音慢慢說道:“這可就更加可疑了,打開包裹!”
“老郭,你瘋了吧。”另一位守衛都看不下去了,開口插到。
“誒老九,這事我可管定了,你別插手。”守衛一手提槍,一手掐著腰,好不威風。
“吃錯藥了吧。”守衛嘟囔一句,卻也不再理他。劍客倒也不惱,揮手止住了侍從。再往腰間一摸,小聲說著:“軍爺,您再瞅瞅這個。”
守衛昂著頭,隻把眼睛斜著那麼一瞧,頓時冷汗冒出跪了下來。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是水府的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人該死啊!”說著便在城門口磕起頭來。劍客不慌不忙,依舊是那副笑臉,客客氣氣的說:“軍爺,我們可以過去了麼?”
“您請!您請!您快請!”
劍客提著黑布包裹持劍悠悠走過,那隨從就沒這麼好脾氣了,抬腳一踹還呸了一聲。守衛不敢說話,惶恐跪著。待主仆二人走過好遠才緩緩站起。一旁的守衛早已是嚇傻,湊過來神秘兮兮的問道:“他是什麼人?嚇成這慫樣。”
“哼,擱你你也好不到哪去!他亮出的是洛水營正都統的牌子!”
“真是沒想到,看他年紀輕輕,如此年輕有為。哎!人比人氣死人呐!”
洛水營是三營之一,這三營乃是洛水營,天策營,雷音營。因天策營前身乃是天策府,於是三營也稱為三府,故而方才那守衛稱劍客是水府的人。此時的堂堂三營雖各有都統,但他們的主人隻有一位,便是戰功赫赫的鎮國公,衛正嶺。
再說那劍客,在洛陽城中好不悠閑,看著清晨朝氣蓬勃的東都,慢慢逛著。隨從也早沒了困意,一臉的頑皮湊過來問道:“公子,你剛才給他看的是什麼啊,竟然比銀子都好使!”
“我也不知道,昨晚隨意撿的,看是個令牌,想試試運氣,沒成想這麼管用。”
“公子你又騙人,我才不信你會不知道呢。我說昨晚我睡著睡著一瞅公子你人沒了,準是昨晚幹的好事!”隨從倒著身子一臉壞笑,嘴裏就沒停過。
“這些事啊,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劍客心不在焉的說著,也不管那隨從說的對還是不對。眼瞅著已在這洛陽城走了大半個晌午,從鬧市一路走來人煙越來越少,侍從撅著嘴肚子早已經咕咕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