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的花萼正在綻放香味,朦煙正讓人在院子裏把空地某一個角落圍上枯竹,澆上水,再細細密密地撒上自己特製的香藥,一身汗。皇帝登基已經大半個月了,卻不見他來這綠蔭宮,當初是自己太當真了,他是一國之君怎麼可能做到唯一這樣的許諾呢。
一不小心,就接近了天黑。最近禦膳房因為皇帝一直沒來自己的寢宮,飯菜的質量也有所下降,但礙於皇太後整日尋問,也不敢有什麼動作。
“皇上駕到。”武公公的聲音如雷貫耳。一陣轟鳴。他來了。
“臣妾恭迎聖駕。”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跪在了宮門口接駕,身上泥土的氣息還十分深重。
“起來。”皇帝俯身去拉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卻感覺她的掌心都是濕漉漉的汗氣,不由得一不小心,放開。
朦煙眼睛裏的霧氣一下子消散,原來他竟是這般嫌棄真實的自己。
“愛妃,我們進屋裏去說話。”皇帝的腳已經踏上了台階半步,朦煙卻還保持著被扶一半的姿勢。
“皇上,屋裏不幹淨,還請皇上移居其他姐妹的寢宮,朦煙這裏還未收拾,不宜屈居聖駕。”朦煙不卑不亢不吩咐人去給皇上掀開門簾反而說出了這趕他走的意思。
“朕第一次來你的寢宮,你就這般不想念朕?”皇上怔住,不曾想她這麼介意自己剛才鬆開她的手。
難道你不知道朕是有潔癖的嗎?
這話皇帝沒問出口,但看著朦煙倔強的臉色知道自己觸怒了她。她終究和其他女子不一樣,不刻意討好自己,不敷衍自己,喜歡就是喜歡,脾氣習性果然像極了她,隻是她們一個喜歡綠,一個喜歡紫。
可為什麼她們都要這般倔強。
“行。是你趕朕走的。走、回宮。”皇帝轉身下台階,踏上石子路,出了綠蔭宮的宮門。
朦煙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頓時沾染了泥土,淚漸漸掉落。我這輩子最害怕別人鬆開我的手,現在你輕易就鬆開了我的手,那明天萬一我被蒙羞時又怎麼指望你為我做主。還不如現在離你遠一點,不輕易被她們陷害。
紅燭染滿房間的時候,朦煙沒有動一筷子的飯菜,她讓留影留蘇陪自己去禦花園的十字橋上彈琴。
月光正好,灑在橋頭的石獅上,泛著冷清。她想回去大漠了,在那裏雖然有人看不起她和母妃,但母妃會用盡全力保護自己,比如自己得知被當做禮物送來這個國度的時候,母妃以死相逼父王收回成命,父王輕蔑說母後,你不就是她們送過來的禮物嗎,禮尚往來而已。
自己推開母後,咬牙切齒,一定要揚眉吐氣。母親是軒轅族的蒙氏庶出,雖是庶女,但也不至於嫁到番外這麼慘,隻因當初蒙氏領兵戰敗皇帝大怒,母親為了蒙氏一族不被滿門抄斬不得已才嫁入番外。不曾想,藩王對母妃竟是新鮮勁過去之後,就丟在一側。母妃曾經說,帝王情薄。
看來母妃說的是正確的,不論哪個帝王,終究身邊不缺女子。
軒轅國就一定會比自己的番外好嗎?
“皇上,請用膳。”武公公看著眉頭擰緊了的皇帝歎息,自從從綠蔭宮被趕出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不就是一個妃子。
窗外琴聲漫天,憂鬱纏綿。皇上閉上眼聽,這曲子有著番外的豪氣與中原的嬌羞,除了她,還有誰會彈奏這樣不討歡喜的曲調。
一扔毫筆,去了琴聲的方向。橋頭,月光,冷清的背影。
“朦煙。”皇上良久輕喚她的名字,這次不是愛妃、不是紫貴妃、也不是紫眸,隻是朦煙。
“朕錯了,朕不該鬆開你的手。”邊這樣說邊緩緩走過去握正彈琴的手指。
朦煙的頭一直低著,一直不說話,即使被他握著手指,還是一隻手在彈亂掉的音樂。
“這又是何苦?”
皇帝看著淚痕遍布的一張臉歎息。
“相信朕,朕再也不會鬆開了。”十指相扣,刻不容緩。
“你也知道朕為什麼這麼久不來你的宮裏,朕是怕那群女人像當年父皇的女人爭寵一樣來害你,現在朕挨個寵幸了,你一時還是安全的,相信朕,你是唯一。”
朦煙的氣全部散去,嚶嚶哭著環上他的脖子。
母妃,或許,帝王還是有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