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道役元隻能抬頭仰望著天空的黑暗,警覺於任何一個方位可能出現的斐羅的劍刺。他灌注了全部的心神,提點起萬分的警惕,隻為了天空中隨時的一擊。
高手對決容不得半點失誤,而不會飛翔恰恰就是他致命的軟肋!
龍騰劍柄被掌心汗濕,仰望蒼穹他心中顫立。
夜空之中雲霧繚繞,沒有星光。偌大的天空漆黑一片,卻漸漸響起了雷鳴之聲。由遠及近、由遠及近的雷霆聲變得轟鳴,天空之中出現了閃電的亮影。此起彼伏的耀眼閃電發出光芒,如同遊弋夜天的銀色毒蛇。
道役元咬著牙關,自己在明、敵在暗,就隻有被動挨打的份。
龍騰劍被他高高向上拋起,在空中無盡旋轉著反射光芒。役元單手指天,目光凝滯。
“九劍歸宗?盾。”
一把神劍又重新分身,九柄神劍在他的手指上彙攏,仿佛成為了九根傘骨,構築出一把劍傘,罩盾在他的頭頂上方。劍傘為盾,希望能夠抵擋得住來自上空的襲擊。
此刻的役元,高舉手指,頂住頭上的九劍之傘。他全神貫注地仰頭凝視上空,看著天空中電閃雷鳴的景象,提防空中任何一個方向可能出現的斐羅的劍擊。
劍傘為盾,抬頭上望。此刻,他一心隻想著抵擋天上的攻擊,根本沒有留意自己的四周。
若是這時地麵上有什麼偷襲向道役元的身體襲來,恐怕他也是難以反應了。
而這,竟然成為了現實!
魅冥大軍中待命的弓箭手部隊,一個將領眼瞅著此刻形勢,絕對是偷襲的天賜良機。他心中一陣激動,腦袋一熱,極為興奮,向身後的弓箭手們高呼了一句:“小的們!快放箭吶!”
下意識的執行將領的命令,所有的弓箭手鬆動了手指。緊繃的弓弦發出“崩”的一聲,驟然鬆動。
無數箭矢在刹那間一躍前去,半空中黑壓壓的緊密弓箭,鋪天蓋地地朝著目標疾飛。
役元意識過來,可是已經太晚……
少數弓箭落在了劍傘之盾上,立刻就燒成了熏煙。但是大部分的飛矢,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避開了劍傘,直接落向了役元的血肉之軀。
地麵霎時就被染紅。役元的身上插滿了利箭。箭頭刺進肌骨,濺出火紅的鮮血,接連不斷。
道役元一聲嗚咽,感到無比的疼痛。他無力站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嘴中吐出一大口血。
龍騰劍主倒下了!
道役元感覺喉嚨裏火辣辣的液體在翻湧,口中還有嘔不盡的鮮血。他趴在地上,張嘴大口呼吸。血液順著嘴角到下巴,滴瀝在沙土之上。
他的身上插滿了利箭,活活被紮成一隻刺蝟,痛苦不堪!
他竭盡全力,雙手撐在了地麵上,咬著帶血的牙關,力圖讓自己重新站起來。此刻對於這位神劍劍主而言,連站立都是一種遙不可及的能力。他繃緊了渾身的肌肉,試圖站起來。
“——啊!!!”他如同野獸一般發出撕裂心扉的嘶吼,拚勁最後一絲蠻力,撐起自己的身軀。
寒風吹拂著他滾燙的臉龐。
他顫顫巍巍的,從血泊之中又重新站起,卻搖搖晃晃,如同剛剛學步的嬰兒。
他終於能夠感受到,那種被萬箭穿心的痛苦,那種他一直欠著的痛苦。恍惚之中,他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個戰場,那個妹妹代替他去抵擋亂箭的戰場,那個讓妹妹代替自己被萬箭穿心的戰場。當年愧疚的,當年欠下的,終於要在今天償還。
亂箭穿身的痛苦,今日終於還是體會到了。
此刻的他迎風站立,搖搖欲墜。他的身軀之上插著密布的亂箭,眼中布滿恐怖的血絲,如同飲血吃肉的山頂狂人。
…………
空中的雷霆之勢逐漸減小直至消弭,夜空又重歸寂靜。
斐羅駕馭著華裂神劍,從空中急促的飛下。他贏了,他贏得了這場對決。龍騰劍與華裂劍到底孰優孰劣,這個千年疑問在今天終於有了答案。
斐羅麾下的魅冥大軍,陷入了無盡的狂歡和高呼,如同在歡慶著盛大的節日。這個世上,沒有比親手重傷一位神劍之主,更加讓人興奮的事情。
然而斐羅卻沒有理會這種狂歡,他沒有一種享受勝利的喜悅。恰恰相反,他板著一張極度難看的臉色——因為這不是他想要的勝利。
他將華裂劍插入了土壤之中,然後徑直走到了道役元的麵前。
滿身血汙的役元,看著朦朧之中紫衣的斐羅向他而來。掉落在地麵上的龍騰劍,已經不能有任何的反擊。
此刻隻要斐羅簡單的一拳,就能終結道役元的生命。役元閉上眼睛,等著斐羅的這最後一擊。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斐羅的金靴在土地上緩緩前行。他向著役元,沒有任何表情的走去。他的臉色,冷得如同一塊千年寒冰。
斐羅走到役元的身前,但是並沒有出拳傷他。
他隻是在指尖運上一道靈氣,灌注在了龍騰劍上。龍騰神劍又重新顯露出一絲絲的光輝,從地麵上兀自升空而起。
斐羅握起了他做夢都想奪取的龍騰神劍,卻沒有趁機把這把神劍收入自己的劍鞘中。
他隻是將劍繞到了役元的身後,讓他趴在龍騰劍之上。
然後他封住了役元胸口的通絡穴,讓役元能夠延續性命。他雙指一劃,居然把自己的靈力傳給了龍騰劍!
龍騰神劍在斐羅的靈力的掌控下,載著役元緩緩升空而去,離開了這十萬大軍的包圍。
斐羅沒有任何的言語,也沒有任何的表情。整個動作流暢自然,一點也不遲疑。
斐羅沒有趁機殺了自己的師弟,也沒有將龍騰劍據為己有。他隻是把奄奄一息的役元安靜的送走了。
他望著役元趴在劍上遠去的方向,直到故友的身影遠去消失在黑夜的濃霧中。
斐羅雙拳垂在身側,握得很用力。
對斐羅來說,役元剛剛是他的“敵人”。他每一劍都想著讓“敵人”死去;而現在,役元卻是他的“故人”,他每個動作都想著讓“故人”能活過來。
故人,敵人,一撇之差。這其中的感覺,微妙難言。
斐羅向身邊的一個小卒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趕緊過來接受命令。
愚昧的小卒屁顛屁顛地跑來,在斐羅大將領的身邊低頭哈腰,以為要頒布什麼重大的賞賜。
“額,嘿嘿,斐羅大人,我們殺了天嵐的神劍劍主啊!你看,是不是給兄弟們發點賞銀什麼的,嘿嘿……”
斐羅沒有回答,目光盯在前方,停頓了片刻。幾秒鍾後,他隻是極其冰冷地說了一句:“——傳令下去,所有弓箭手,全部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