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醫生看著手中的白色液體流入喬俊的身體，似乎連掙紮都沒有，便沒有了任何呼吸，醫生嚇得向後退了一步，腳步一個不穩，整個人摔倒在雪白的地板上，他微微低頭，看見雪白地板上自己的那張臉，雙眼凹陷，已經沒有了他往日的光彩，一觸眼底一灘漆黑，像無盡的黑夜，沒有一絲亮光。
他殺了人，殺了昔日為他工作而苦惱的人。他沮喪著跪著，眼淚在眼眶中轉動了幾下，終於落下，再也止不住。他是個罪人，再也不能原諒自己。
可不這樣，他的兒子可能也就會跟喬俊一樣，他站起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沒有什麼可以後悔的，也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
推開門，風一下子湧了進來，陽光穿透雲彩照射了進來，天氣一下子溫暖起來，不像前幾天那般陰霾，腳步聲再醫生的身後響起，明明覺得全身僵硬的不能動，卻感覺心髒依舊帶著火熱。
第二日，喬俊的死轟動了北城，這個昔日光芒萬丈的商人就這樣一夜消失了，喬漫看著電視上的報道，藍色的光打落在喬漫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她的身體深深埋在沙發裏麵，她伸出手按了一下遙控器，藍色的光一下子消失了，再次回到黑暗。喬漫重重的呼吸聲在這安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沉重。
她心底有些想發笑，可是不知道該如何笑起。笑他終於死了，還是她已經沒有活著的理由了嗎？煙圈一圈又一圈升過喬漫的頭頂，漸漸消失。一點星光落在她的臉上，顯得她格外蒼白，星光一閃而消失，她的確應該笑。
顧易在最破爛的地方摸摸縮縮的爬著，這個冬天又這樣過去了，天氣也不怎麼冷了，腳上和手上的凍瘡為什麼還不好呢？他歪歪頭，有些沮喪。
楊柳的枝條劃過他的頭頂上亂糟糟的頭發，他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幾隻燕子在空中盤旋著，似乎在感受著天氣的冷暖，許久終於又飛走了。
他低頭啃了一下手裏發黴的饅頭，這是他幾天前在垃圾裏翻出來的，剛吃下去一口，他的胃就一痛，彎下腰猛吐了起來，他的胃已經不能承受這些不幹淨的東西，可他沒有任何辦法，他隻想見她一麵，多麼苦他都會忍下去。
今天的天氣很好，暖洋洋的，他的身子都比往常暖和些，正當他要起身向別處走走時，一個雪白的饅頭出現在他的眼裏，他微微抬頭看著來人，一身的榮華富貴，黑色的高跟鞋上沒有絲毫灰塵，來人有著性感的膚色，驕傲的眼色，沒有絲毫的低賤，即使她做過讓人無法原諒的事情。
顧易看了她許久，終於接過了喬漫手中的饅頭，緩慢的吃了起來，時間開始變得異常緩慢，喬漫也坐了下來，空氣有些清冷起來。
“恨她嗎？”喬漫突然開了口，對顧易說。
顧易一愣，不說話，隻是愣愣地看著手中的饅頭。
“那一定是恨我了？”喬漫吸了一口氣，不慌不忙地說。
顧易還是不說話，隻是眼淚早已劃過臉頰，嘴角動了動，沒有出聲，他多久沒說話了，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他試圖發出一句完整地話都沒有勇氣。
喬漫看著他地樣子，告訴他：“她很好，你不用操心，她很快也會來找你的。”
他偏過頭，伸出髒兮兮的手擦了一下眼淚，搖搖頭慌亂地對喬漫說，“你不許她來找我，我知道她好就行。”喉嚨有莫名的液體，聲音十分沙啞。
喬漫不解：“為什麼？”
“不為什麼？隻要你不讓她找我，我就會原諒你，原諒你的一切。”顧易有些竭死底裏。
喬漫一呆，奇怪地情緒從心底慢慢遊走了上來，像深海中慢慢浮上岸邊地死屍體，有異常地冰冷，“你都知道？”
顧易點點頭，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可做為兒子他能為她做些什麼？也隻能瞞住猶如黑夜那些席卷樹葉地冷風，他好幾次做不到，都被她的照片嚇住，繼而繼續前進，她的目的一步一步的到達，他看著，沒有絲毫想要還手的思想。
他知道她也是苦的，可惜她懂得如何讓她苦的那些人得到懲罰，而他卻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