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金掌櫃長著一張十分俏皮的臉,縱是一臉嚴肅,也難以給人威懾之感。下巴上那一撮短須輕靈活潑,總能恰切地表達金掌櫃的情緒起伏,為這張臉添了不少趣味。金掌櫃心地不壞,但也不是什麼好雇主,順子膽小,時常要麼擔心掌櫃的不給飯,要麼擔心掌櫃的克扣工錢,所以對金掌櫃倒有幾分真心的敬畏。
走到門口,大雪已經飄得有些猛了,地上積起了薄薄一層。金掌櫃在簷下探頭望去,遠遠就看到了馬良牽著大黃的身影,不覺雙眼一亮,那撮胡須翹了一翹。他回身向順子遞了眼色,示意他快點近前。順子會意,匆匆跑過來。
金掌櫃手指朝馬良一指,“看到沒有,今天的肥羊可算來了。”
順子揉了揉眼睛,說:“掌櫃的,那是牛,可不是羊。”
金掌櫃立馬換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往順子腦袋上就是一記敲打,罵道:“不成氣候的東西。”
順子一臉委屈,幹眨巴著眼睛繼續研究有什麼蹊蹺,忽然似乎領會了什麼,瞪大了眼睛望著金掌櫃,“掌櫃的,你不會是想……”
金掌櫃自得地**著胡須,眯著眼睛,笑著看著順子,說:“還不趕緊的,再遲一刻就沒了。”
順子重重地點了兩下頭,回身在櫃下尋出一把紙傘,便往雪中跑去。
馬良正低著頭冒雪吃力地走著,他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行進,一邊尋思著今晚的著落問題。天氣尚可的時候隨便一間破廟一個石窟都可以將就,但眼見這場雪須得下個徹夜,令他十分煩惱。
正出著神,突然眼前就直奔過來一個人,把馬良嚇了一跳。那順子跑到跟前,為馬良撐起了紙傘,問道:“客官今晚可住店?”
馬良見是上來攏客的,忙說:“不不不,不住店。”
“今晚這場雪我看是停不了了,客官若是不住店,可有其他去處沒有?”
馬良被問住了,一時支吾不語。
“要是沒有下榻之處,客官該凍壞了。前麵就是清豐城最實惠的如歸客棧了,如歸如歸,賓至如歸,客官何不今晚就在此地將就了。”
正說著,兩人已經走到了客棧門前,金掌櫃腆笑著迎出來,“歡迎光臨歡迎觀臨,晚來天雪,行路多有不便,客官就不走了吧,在我們這如歸客棧下榻一晚。”
馬良被這突來的熱情勁兒衝得有點恍惚,他舉目打探了下如歸客棧的門麵,心裏盤算著這該是一家花銷不小的客棧,囊中羞澀的他自知消受不起,便連連擺手道:“不了老爺,謝謝您,我身上也沒有太多的盤纏了,我再往前去看看。”
馬良一身破舊笨重的衣服令這話確鑿無疑。順子愣愣地等著金掌櫃表態,沒敢吱聲。那金掌櫃愣了一愣,隨即笑著說道:“不打緊不打緊,主要是與人方便,您付得起多少銅板,就付多少,您留足自個兒要用的,再給點兒我們補補虧也就是了,這做生意也得講人情禮義不是?”
馬良大受感動,一番話讓他對清豐城的民風有了全麵的改觀,大冬天裏這句話就像一股暖流遊走全身,讓他格外舒坦。他掂了掂馬夫人給的錢袋,看著掌櫃和堂倌一臉誠懇的表情,便點了點頭,把他二人樂開了花。
金掌櫃閃身將馬良往屋內迎,順子連忙把馬良手中的牛繩接了過來,道:“我把這牛拉到後院兒棚裏去。”馬良點點頭,告了擾,隨金掌櫃往屋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