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如來那兒取得大乘經文,弄得個“鬥戰勝佛”名號回來,俺老孫便回到東勝神洲,在俺那“花果山福地,水簾洞洞天”裏度日。一別多年,老孫十分掛念孩兒們,更兼那取經路上頗多辛苦,又受了不少鳥氣,所以,每日在孩兒們陪伴下收拾故園、遊山玩水,著實逍遙自在。期間偶爾到老鄰居敖廣那兒略略坐坐,吃杯酒,此外再不曾到過別處。如此這般,也不知世上何年。
一日又到東海龍宮,見敖廣正津津有味看書,原來是東土一個叫吳承恩的人寫的,所述正是俺老孫與師父和八戒、沙師弟四人西天取經故事。是俺老孫一時心癢,不曾按捺得住,便向老龍王借了回來。
老孫不曾到天宮驗查,不知那吳書生究竟是哪路神仙轉世、何方星宿下凡。他果然做得一手好文,一部《西遊記》,把俺師徒們取經故事敘述得細致入微、花團錦簇,如同親臨一般。老孫每讀到妙處,便禁不住和孩兒們一起摔跤打滾、抓耳撓腮。不過,興頭過後,總覺得不對勁,後來細細品味,倒把俺那一肚皮的鳥氣逗出來了。於是命孩兒們研墨鋪紙,寫下這篇記事。老孫生來不善舞文弄墨(唯一的“到此一遊”,還是大鬧天宮時塗在如來老倌兒的無保指上),從不知規矩、技巧,所幸還能勉力而為,把所思所想一一如實記下,竟然得以完成。這篇《西遊六論》原不想給誰看的——倘若知道俺老孫在秀才事情上如此賣力,神仙們豈不笑掉大牙,老孫豈不更是難見故人?留在手裏把玩,就算對於此前歲月的一種反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