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悌宗二十年秋,燕國都,安平邑。
???安平邑上方近百裏的天空已經被壓得很低的墨雲塞滿了,在北國一向少有這樣的陰沉天氣,而現在已經持續了兩三日,安平城內的百姓們已經是人心惶惶,都認為這不祥的天象昭示著什麼可怖的事情即將發生。深青色的電弧明滅不已地在雲中翻滾,像是興風作浪的蛟龍不時吞吐著可以釋放雷火的龍牙。
???放在平常的日子裏,大雨早該痛痛快快地落下來,把房簷屋瓦砸個劈剝亂響,而這幾天不知怎的,雨水似是有意忍住不落下來,這讓城內城外的人們焦灼的心都懸在胸腔裏難以釋懷。安平邑內外聚起了很多人,抱著各種念頭圍著城門打轉。城內的人們糾結著是否出去,城外的人們可能已經準備好要進來。
???城內,距離城牆下麵不遠的烏金頂軍帳裏,二十四名身披猩紅色大氅的士兵聚集在一邊,他們的身形遠遠超過一般的士兵,頭上扣著黑鐵頭盔,造型像是傳說中那般古老猙獰。
???在中原傳說中,最早統一過這片大陸的是華陽王朝鐸族,而在他們作為領袖帶領人族建立王朝的戰爭中,最後的大敵是來自北方星界山一域的燹族。
???燹族是深居大山的神秘部族,傳說裏他們以捕捉龍來維生,他們部族勇士的盔甲是從龍的骨灰之中錘煉而出,極度的危險和邪惡,因此鐸族宣揚他們的敵人是魔鬼的士兵,並且派出了鐸族武神,付出了極大的犧牲才擊敗了燹族魔兵。
???軍帳中這些魁梧的士兵,看上去就像從古老傳說裏走出的燹族魔兵。他們立住不動的時候很像是王宮殿宇門前的巨大石雕。
???臨時搭建的軍帳通常作為移動指揮所,烏金頂是帥帳的象征,一般隻有偏將軍之上以及傳令兵才能進出。然而此刻帳中僅是容納這些令人見之膽寒的士兵,氣氛就已經壓抑得和外麵天空一樣,一幹正偏將軍隻好在帥帳之外商討軍情。
???坐在帳中的也就隻有燕國的老牌貴胄李何惜,此刻他眉關深鎖。李何惜是文臣,身為正卿地位尊崇,平日裏穿的是隆重華貴的五禽華服,但是今天披上了森然肅殺的鐵甲,竟然也透著一股狠勁兒。
???大王昨夜再一次提拔了他,雖然不像天子一樣可以冊封爵位,但這一提拔也將他抬到了燕國萬人之上的地位,原因無他,因為燕王已經早早舍棄了都城,混在難民裏逃往了北方。李何惜身為護國大都統,現在既是燕國的行政主官,又是燕國貴族的首席,護國守土責無旁貸。
???李何惜無數次夢見自己成為那種該被寫進史書的大梟雄,他這一生也在做著梟雄該做的事,比如說在王京指示部下擊殺天子。
???不錯,擊殺天子。這才真正是轟動中原列國的亂世之舉,和這件事相比,那些大中型公國侯國互相之間的尊王攘夷明爭暗鬥真的膚淺。李何惜半生審時度勢,和鎮守星界山的華陽王朝後裔秘密策劃了這項偉業。可他指揮麾下武士在帝城裏殺進殺出的時候沒有想到,天下諸侯竟會為一個半生碌碌的天子點燃烽火,發起勤王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