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與兄長各自分別後，我棲居在家裏睡了一個有史以來最長最好最舒坦的大覺！第二天天剛朦朦亮，我就醒了！
望著這十分沉寂的山村，我還在為白鶴妹妹的離去憂心重重，如果她總是這樣匆匆地來而後又匆匆地去，那怎不叫人糾心呢？與其如此，還不如不見麵的好！可事實上是如此，那我隻有努力調節好自己的心態，集中心思去了解人類的活動或者抽時間尋找父母，那豈不都順利地過去了。我想：白鶴妹妹也不是存心要這樣的，她有一雙翅膀，她的天地是遠方和天空，而並非這些田間地頭。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忘卻一些憂愁，然後呼吸著這清晨的新鮮空氣。我的那些難兄難弟們正安靜地大睡呢？誰叫他們一整夜都不閑著，真是活該！
我仰望著腦袋，院子裏忽然飄出來嫋嫋炊煙，我想那一定是阿胖、冰豔他們家裏升出來的，他們今天還會不會像昨天那樣在賭氣呢？……
這樣早就醒來，我實在找不到什麼事幹。於是，我趁一邊在鍛煉身體的空檔去看看我的那位兄長如何？來到他的住處時，他正和別人一樣酣睡！我不好打擾他，便偷偷地又離開了！這時，也許是思念白鶴妹妹的緣故吧，我產生了想去她從我視線中消失的那高高的隘口處，可是那樣的路程要讓我這樣的雙腿來走，恐怕得至少在大半天的功夫，何況這又是白天！
我的大腦裏胡思亂想著一些事情，天不知不覺就亮開了，那些田間地頭都陸陸續續冒出了人影！也不知什麼時候，那些威脅著我們生命的敵人又出現在了我們的眼前！我的心情一下跌落到最黑暗處，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再來欣賞這些田園春光了……如果那些雞、鴨、鵝們與我們友好相處，那會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早出幹活的人們在聽家裏人的叫喚了：不久我就看見了那群上學的孩子們！其中那個名叫冰豔的女生和阿胖走得最近呢？好像昨日的幹戈又化成了今天的玉帛！其他的孩子們也是各自歡喜地走走停停，蹦蹦跳跳，令人好不羨慕！
大概由於時間的倉促，他們並未侵犯我們，很快他們的影子就消失了。
今天又是個大好晴天，當太陽已高高地掛在天空的時候，我仰起的脖子也是暖洋洋的！這時有幾個農民伯伯正赤著腳扛著農具在不遠處的田中央忙乎著！我真擔心他們真會來到我們棲居的這塊田，幹擾我們正常的生活！可是他們到了別的水田，而我那些夥伴們又得開始重新安家了！
我實在無聊透頂了，如果找不到事幹，我真會憋死的。其實我真想過去偷偷地去看那些農人在幹什麼！於是，我四處警惕地張望了幾下，好像那些敵人們都離我遠遠的，所以我的膽子便自己大了起來，我相信，即便那些農人看見了我，他們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我一邊想著一邊靠近了那些農人們！大約在兩米開外，他們的一舉一動就清清楚楚地呈現在了我的眼前了；然而在別處一塊水田中內同樣的事依然在進行。現在，我想大白天能有這樣的機會好好認識他們，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時刻，以至於今後要真正了解他們打下堅實的對號入座的基礎。
想到這裏，我又來到了另一塊水田旁邊，在腦海裏反複記住了他們的形象，不用我說大家就知道：他們正在幹什麼！如果嫌我說的不是多餘，那我還是說出來為好，他們在忙乎著整秧田，那遠在土裏的那些人又在幹什麼呢？我想：既然事情都到了這份上了，不如把所有屬於這個小山村的人都認識一下吧！於是，我拖著疲憊的身體繼續前進，原來在這些土裏幹活的人同樣是去為秧苗的事忙活著！在幹燥的土裏播撒稻穀種子還是少見……可是現在的年青人都外出掙錢去了，留下的全是一些老勞動者，不這樣做又能怎樣？
其實話說回來，雖然現在是豔陽高照，人若是呆在水田裏還是比較冷的，那像我們早已是適應了水中的環境！
走了這麼一大圈，我實在累得腰酸背痛、四肢發麻，好像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叫人軟弱無力。所以，我在這裏便沒心意和精力把我所見到的這些農人形象一一精確而長時間娓娓道來了。然而我的生命還是很長很長的，這樣的機會和時間不愁沒有！
正當我停息不久便想回家時，我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了白鶴妹妹消失的隘口處……於是，我定了定眼睛向我的右方看，遠遠的高高的 一道山脈擋住了我遙遠的視線，山腳下是一條像白絲飄帶一樣的馬路橫躺著，馬路上奔跑著一些我從未見過的，並且發出聲響的車輛，在靠近處是一條河流，我想白鶴妹妹一定是隨著那條河流飛行的……
在我有生以來，也許我從未看過這麼遠的地方，要想抵達那些地方或者更遙遠的未知的地方，隻有托白鶴妹妹那雙翅膀才能實現的！可是，她什麼時候能再回來，我卻不得而知。我哭喪著一副臉，把視線收了回來，我的左邊視線中林立著一排排的樓房，院子是接連並排的，看樣子，我那充滿好奇的心要把這山凹裏的小山村了解明白也許就得搭上我這一生的時間了！小山凹中間是一條寬寬的狹長水道，它的兩邊各自是一條供兩邊的人們遠行的道路，中間最低矮處是幹田。我想象著，每每夏季兩邊的洪水都同時彙聚在此時，水常常一時半晌流不出而使這低矮處汪洋一片，既壯觀又恐怖的情景……若那樣，我又有多少兄弟姐妹會隨那些咆哮的洪水而無可奈何地被衝到河水中呢！……
我不敢細想那些情景，我恨自己由於整個小山村的地形所帶來的聯想，看完了右邊，前邊，左邊而再回頭看時，我卻被不遠處突兀而來的一塊高高巨石所嚇倒。若是白鶴妹妹現在就在我身邊，我無論如何就得厚著臉皮請求她將我托於那塊巨石上，說不一定站在那上麵，遠方那美的或不美的地方是不是都能看到呢？……然而真要讓我這四條腿來完成這一夙願，不論給我再大的力量，賦於我再堅強的意誌，留給我再長的生命，我想我也會是白日做夢了！但我有一點：我在冥冥之中會去實現這個願望……
當我再回頭去看那些在田間地頭勞作的人們時，他們已經在各自勞作的地方搭起了一條條長長的白色薄膜，而同樣的事情在對麵的田間地頭同樣在發生著。半山腰上的那些李花、油菜花、杏花……都像趕集似的把芬香灑遍了整個小山村，我輕輕聳了聳鼻子，覺得這是一個多麼美麗而幸福的季節。
當我不得不離開這個隘口的最高處而返回時，我又重新依依不舍地掃視了一下我先前所看到的一切。
就在我剛才經過的那些路段時，我發覺到處都是分散的鴨和鵝，好像他們那個樣子都是在專門等我而回去的樣子。看到這個陣勢，我的確是不知所措！與其如此，不如再施我從前使用過的那種辦法，迂回而行！可是要繞回到目的地，整個小山村得繞大半個圈，本來現在被太陽這麼一照，渾身上下都軟弱無力了，更莫說再堅持走這麼遠的路。
等待奇跡的發生吧！——於是我原地打起盹來……正當我迷迷糊糊大睡不醒時，我仿佛在夢中聽到了什麼意外的響聲，我頓時被驚醒！天啦！不是別人，正是昨天那群鴨子朝我洶湧而至！我想這下是全完蛋了，要想逃，那是不可能。於是我極力掩飾住自己驚慌的神色，瑟瑟發抖地一動不動！……此時，我惟一能乞求的是白鶴妹妹會突然降臨，像前天那樣救我一命，然而一切好像沒有絲毫我所期盼的那種事發生。盡管如此，在我未最終成為鴨嘴中的美食時，我是相信白鶴妹妹會實現她在暗中保護我安全的承諾……
鴨群從我身邊悄悄地走了，而且有一隻鴨子還用嘴輕輕地吻別了我一下，那時，我感覺就是上天真正地塌下來了，連白鶴妹妹的話我也不會相信了……我剩下的生命隻能是這一瞬間了……可是，當我睜開雙眼時，我發現那隻白裏透灰的鴨子對我根本就沒什麼惡意，她還友善地看著我呢？我不敢相信這一切……
那隻剛才吻我的那隻鴨子就是我昨天冒險而行專注地看著我的就是她！我想追上前去，可是，他們撲騰著飛腿遠去了……
我想：我剛才難道真是誤會他們了！難道昨日那些難兄難弟向我哭訴的遭遇都是假的！……啊！……我現在到底相信誰呢？……
一場不可思議的邂逅，一場驚心動魄地絕望，一場場喜出望外的奇跡——這一切都是白鶴妹妹地暗中保護嗎？……而她現在又去哪裏呢？……
從死亡線上逃亡出的生命，他的存在是多麼難能可貴啊！
既然我的存在是白鶴妹妹在暗中保護的結果，我是不是就該毫無節製，驕橫跋扈地揮霍我的生命呢？我想這顯然是不可取的！甚至這會給她帶來許多的不安，從而任何人都可對我們純潔的友誼表示懷疑！
我想：生命還是保持最為本色的好！
於是，我重新梳理了一下紛亂的情緒，大踏步地前行。既然鴨子沒傷害我，按常理，鵝同樣不會幹同樣的蠢事，那麼說來我就該毫無畏懼地迎上前去了，可是我沒這樣做，而是避開鵝們的視線，繞了幾處田坎，然後幾蹦便回到了家中……
我在家中已沒有任何力氣來慶賀自己的僥幸逃脫，但此時又有點後悔自己未曾親自試探過鵝是否認為我是他們的美食！我想：假如排除了一切去了解人類活動的障礙，是否就顯得索然無味呢？當然，等我想強烈地、盡情地了解人類活動的欲望來說，我是更喜歡這一假設的索然無味的！然而事實與所想象的有所出入，這似乎是上天早已定妥和安排的！當然經過不懈努力，現實與理想總會接近，最終把理想變成現實。
昨天正午那個時候即將到來，我想我是否又該去那個竹林深處……
我正思忖著我的行動時，我的那位兄長跑了過來。
“弟弟，我感覺到你怎麼神出鬼沒似的，好像我們結拜成兄弟隻是一場兒戲，在你眼裏那是一件多麼微不足道的事情！”
“哥哥，你怎麼啦？我聽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看吧！現在我無家可歸了！”兄長說著，示意我向他家的方向看去……
“今天一大早我看著就是完好無損的，怎麼現在就突然這樣了！”
剛才隻顧回家心切，連這一點也沒發現！真是有失弟弟關心哥哥的職責！
“那是他們人類的權利！看著他們那樣輕而易舉將我們的家摧毀，我和我的夥伴們躲在一旁，再怎麼捶胸頓足都是白搭，隻能原地站著一邊偷偷抹淚。即便如此，想著昨天那些奪去我們兄弟姐妹生命的鴨子來說，人類的這些行為還是能帶給我們些許安慰的！”
我默默地聽著，真為哥哥這些清晰可辨的看法感到由衷地高興。但是，我也感到他們不太適合我而深感憂慮和不快！畢竟我今天的命就是從他們的嘴邊撿來的！如果不再考慮白鶴妹妹的存在！
“既然你們已經想得這樣開，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園就不會是什麼難事了！”
“你說得這樣輕鬆，如果你的家園突然失去了又會是何種感受？”
兄長的話非常傷我的心，為避免我們繼續這樣無奈地爭論下去，我隻能保持沉默！在我無限的沉默中，兄長似乎也感到了自己言語的沉重，把臉默默地掉轉到一邊……
“哥哥，我本想今早一同叫你出去的，可那時你正酣睡不止，我是不想叫醒你！”
“弟弟！如果那樣，我現在可能會更加悲傷！”
聽著兄長的話，我想我不能再說下去了！
他隻是想象著我們同出去時一定是非常快樂的，然而事實上是怎樣隻有我本人才知道！假如真叫他同去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這一生都不會後悔……假如，有一天真的找到了我們的父母而又確證我有一位雙胞胎哥哥時，那時我真不知道會變成一個什麼模樣？……
根據我出行的經驗，看來真要帶兄長去那片竹林深處去美餐一頓，隻能晚上才可能成行了！可晚上又是我非常寶貴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