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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那小巷裏新修的房子一天天正拔地而起,看著它們不停地長高,就像看著自己心愛的卻難以養活的孩子,真是悲感交集啊!

我辭職的事全家人很快就知道了。父親的臉又是從前那樣難看了,母親又不知不覺地多了一些歎息。她沒有問我艾姬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來家裏了,也許她早已料定到了是咋回事。生活好像又回到了過去,沒有任何地變化;變化的也許僅僅是我們這顆難以捉摸的心。

我惟一有勇氣整天呆在家裏白吃白喝的理由就是我那矢誌不渝的畫家夢。爺爺在不停地咳嗽中努力掙搶著最後一絲生命地延續,那力量給我以震撼給我以推動!爺爺帶給了我一段失敗的愛情,但我相信,他不會再帶給我一個失望的理想。

為了盡快從失愛的陰影中走出來,我廢寢忘食地作畫,閑暇之餘泡在書海裏,背著畫板常留連於洛帶古鎮的荒郊野外之中。

焦瘸子帶著那幅字來家拜訪我,看到我的畫室驚訝無比。我給他蓋上了我“二鍋頭”的琉璃大印,並贈送了瑛子的一幅寫生裸體畫。在離開時,他許下諾言:在不久的將來要為我舉辦一場個人畫展。我半信半疑地說,我們都等待著吧!

某一晚我不經意地經過甲丁先生的住所,12點鍾已經過了,窗戶裏還亮著燈;從它那微弱的燈光裏,我感覺到它比城市裏任何的燈都明亮:它不僅能照亮整個城市而且還能照亮我們每一個人的心靈!透過這些婆娑的燈影我仿佛看見成群結隊的人在排著長隊購買他的新書;他的三輪車早已鏽跡斑斑,成了他“曆史”上最驕傲的見證……

領導幹部要用好三盆水:一盆用來洗頭,保持清醒的頭腦和與時俱進的思想;一盆用來洗手,拒腐敗,永不沾;一盆用來洗腳,堅持深入基層,深入群眾。這是原成都市宣傳部長高勇所講的話,然而可悲的是他的言行相差十萬八千裏。

在報紙上我另看到了麻花與火車站的某些警察勾結,偷搶旅客財物的報道,成了蓉城轟動全國的新聞。然而小賴子在一次單獨的行動中被警察甕中捉鱉最終沒有逃脫而被打得口吐鮮血,我在慌亂中想給菲菲打電話,而我卻沒有記錄她的電話號碼;看著這副慘像,我的淚水化作血液紅透了半邊天;但不知他那個潛藏內心多年的可笑秘密是否實現?他惟一放不下心來的母親不知他怎樣來做個了斷?粑耳朵也許最平安了,不知他又躲在哪個出租屋裏偷偷數著那些肮髒的人民幣。

法蘭西思想界最後一位哲人德裏達在生前曾說過三句話:如果有解構這樣的事情,它一定是作為不可能的經驗發生的;思想就是我們已經知道我們還沒有開始;啊!我的朋友,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朋友。他好像把他一生的啟示全帶給了我。

許多年以後,父母終於熬出了頭!

當海峽那邊的妹子往家裏郵寄大把鈔票的時候,我的畫展也第一次成功地舉辦了,焦瘸子成了料理我各種事物的經紀人,瑛子也從國外專門回來為我祝賀。我從前的名字始終未能在我的記憶中重現,它成了我一個人永遠難以解開的秘密;我安慰自己說,過去那個我是永遠找不回來了;盡管後來我清晰地回憶起了那個第一個叫我瓜娃子的人的模樣(但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多年來一直沒見著他,所以放血的事似乎永遠化成了一團泡影。但此時我在心中常叨念著兩件事:一是最難忘武侯祠的“攻心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另外一件事就是我最愛吟詠的一首清代詩人黃仲則的詩——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每每如此,我的阿吉總是惱怒地看著我:西藏所有最美最幸福的風情都沒將你帶走啊!我說,帶是帶走了,緬懷和思考也許才是智者最大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