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耳畔回想起那一個熟悉的溫軟聲音:“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皇上,臣妾當真是你心中永遠的佳人?”
“當然,君無戲言,你是朕心中最美的佳人,就好比這樹海棠。”
“花開絢爛,卻也容易凋殘,可是後宮佳麗千千萬萬,在你們君王眼中永遠都隻見得花開,而不願相伴花殘,色衰而愛弛,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臣妾也會有容顏衰老的一天……”
“容顏雖然會衰老,可是心卻不會變,因為你已經烙在了朕的心間……”
……
“臣妾以為,為君王者隻見得花開,卻不願相伴花殘,臣妾以為色衰便會愛遲,可誰知,臣妾紅顏依舊,而君王之愛卻無法度過春天……”
“皇上,你還記得你當日許下的誓言嗎?言猶在耳,心卻已變……你曾說,我早已烙在了你的心間,可是你的心卻是冰做的,一捂就融化了,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跡……我恨你,恨你……”
心猛然一驚,他緩緩的從幻夢中醒來,但聽得皇後娘娘在身旁溫柔地說道:“皇上,你還好吧?”
“沒事,不過是多飲了兩杯酒,頭有點暈,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朕真的老了!”
“皇上說笑了,既然沒事,您看太子所奏之事該如何定奪才是。”
皇上微微一愣,望向一臉嚴肅的弘,心中升起一抹溫暖,還是他的兒子更了解他的心,都說虎毒不食子,義陽宣城畢竟是他的親身女兒,大唐尊貴的公主,縱使他與蕭淑妃早已情絕,可是她的女兒又何其無辜。
伸手輕輕按了按太陽穴道:“義陽宣城的確也到了該出閣的年紀,是朕把她們的婚事給忽略了,還是太子心細,皇後,你說是吧?”
皇上的話讓皇後很是無語,她強忍怒意,麵帶微笑的看向弘,用慈愛將憤怒遮掩,皇後回頭對皇上道:“是啊,是啊,太子說得入情入理,是臣妾忽略了兩位公主,不過兩位公主年歲也不小了,該嫁給誰好呢?……”
聽得皇後的回答,皇上的眼中不由溢滿了喜悅,他笑看向溫柔賢惠的皇後道:“兩位公主的婚事是家事,這還要皇後你做主,話說回來,義陽宣城的確年紀也大了,這的確得好好參謀參謀……”
皇後道:“皇上所說極是……”忽然,她微微一頓,看向階梯下一左一右站著兩個衛士,不由隨手一指說:“要不就嫁給他們倆好啦!”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義陽宣城二人,雖說是蕭淑妃的女兒,可是她們畢竟還是皇家的公主,以公主之尊,下嫁侍衛,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先例……可是皇上已將此事交與皇後做主,既然皇後已做了這樣的主,雖說是隨意的指婚,可是誰又好反對呢?
皇上雖然心中不滿,可是也無話可說,他疲憊地望著皇後道:“皇後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今天也累了,朕這頭疼的毛病好像又犯了,得回宮休息……”
“可是父皇……”
“太子,此事就到此結束,聽你母後的安排……”
皇上的話讓弘頓時陷入了無盡的絕望,他痛苦地望著二聖,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皇後顯然沒有將弘的絕望與悲憤放在眼中,她居於上座,鳥瞰眾人,她淡淡地笑著,為心中終於再一次報複了那生死仇敵而高興。
我沒有想到,那高貴的皇後,居然也會如此的無情,那美麗的容顏居然也會如此猙獰,心猛然一縮,恐懼四周蔓延,緊握著賢充滿涼意的手,隨著他的目光,看向臉色蒼白的弘,因為,在這一場壽宴上,我終於明白了娘親所說的殘酷,見識到了大明宮的黑暗。
皇後娘娘這隨心的一指,就輕易的決定了義陽宣城兩位公主的命運,讓她們的人生起伏波瀾,那麼我呢?我是那掖庭宮卑微的奴婢,在皇後翻雲覆雨的掌中,我又會擁有著怎樣的命運?人生的無常,世事的難料,那狹窄的掖庭宮淒楚的記憶,讓我的心狂熱而沸騰。不,我不能做別人手中的棋子,我一定要主宰我自己的命運,可是,流著李唐血脈的公主尚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更何況卑微的我……
晚風吹過,夜色清涼,可是清涼的夜色又怎敵得過我心中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