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士已將報喜信箋送出幾日,宋妤莫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他的回信,會寫些什麼。
普通慰問,表示欣喜?
薄紗微風,今是盛夏,即使屋中幾處角落皆放有冰塊祛暑散熱,宋妤仍是怕捂壞了凝兒,手執蒲扇,輕輕一搖……一搖,哼著曲兒,哄他高興。說是曲兒,其實她不會唱什麼歌,她的娘親也沒有唱過什麼歌。但她曾聽娘親唱給過弟弟們聽,娘親的聲音並不細,反而有些鄉村婦人的粗獷,可娘親唱起歌謠來,卻是格外輕柔動聽。
“凝兒,凝兒,安安好好。”她會陪著他,保護他,大夫說凝兒早產體弱,她相信,經後天調理,凝兒一定能和常人家的孩子一般長大成人。
風輕雲淡,陽光正好,好幾日侍女們都不準她外出曬太陽,這會兒,凝兒吱吱呀呀的和福兒玩鬧,對於福兒,她很是放心的,於這裏三層外三層滿是高手的將軍府更是安心。因而,幾次偷著閑,跑到院子裏拿出短劍,練上幾招,活動筋骨。卻又是好幾次,被人發現相阻,說她剛產子不久,不得動武,且她以後身為人母,為人婦,亦不得動粗。
心下即是幾個白眼,要她不動武,不動粗,想也別想,她以後還要開一個武館呢,不動武怎麼行。不過這武,一不小心萬一教給了惡人可怎麼辦。
她想不通透,人心難測,善惡難辨,誰知一時心好教授他人武藝,會召來何種後果。不如平平凡凡,隱居耕地,安穩寧靜。心覺得那些纏人的侍女又要到處找她了,自覺收劍,轉身回屋,看看小懶豬凝兒睡醒了沒有。
距離住處不過幾步之遙,便見屋內紗幔飄蕩,如夢幻境,然隻為遮擋烈日陽光,和她哺乳所用。步入房中,抬手拂過第一層紗,睜眸隱約間,居然見一人素衣飄蕩,單薄背影置身其中,衣袖浮動,伸出雙手向搖籃中的凝兒小心抱去。
宋妤當即雙眉緊皺,大步跨入紗幔之中,僅是沒有瞧見半個侍女,而這人隻身在此甚是不太正常,揚聲便是喝問:“何人在此?”話音剛落,揭開最裏間的一層密布珠簾,玲瓏珠玉聲響陣陣,她又欲喝止抱起凝兒的素衣男子,竟在張嘴之時,啞口無言。
牛皮麵具,小小發冠遮掩大半青絲銀發,而回眸那一眼的蒼涼悠遠,是他的傷。
深吸一口涼氣,宋妤呆滯注目,心中唯是自問:他回來了嗎?
須臾遲鈍,她踏步上前,抬手伸向那副半遮眼眸的精巧麵具,沒有想過,那人會不會任由她揭麵識人。而那人卻是雙臂穩穩的抱著凝兒,腳下一動未動,隻是稍稍低頭,靜靜等她,將他的麵具緩緩摘下。
故人發衰白,容貌依舊如年少。瞳眸中的狡黠奸笑,他從不加以掩藏,表露在外。果真是他,怎麼不會是他……
她屏住呼吸,十指緊緊扣住掌中麵具,即時,聽他說道:“你若再用點力道,這麵具恐怕是要變形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雙目圓瞪的小小凝兒放回小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