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俊禹看過桐瑟,忽地心裏頭有一絲憐惜。又忙揮去此想。他所鍾愛之人是鸞翊,怎會是一個小小的侍女?
又對顏欽道:“朕此次出行無人知曉,還望顏王保守了才好。另,不必如此拘束,便當平常時就是。便稱朕為墨兄。”
顏欽起身:“臣惶恐。”
桐瑟含住淚。他是帝君,她是婢女,兩者相差甚遠。她還怎麼奢求放他的妻?連妾也當不了吧。
莫俊禹道:“我也不曾給你們找來些吃食,就入城去吃罷。”
顏欽聞他不稱為朕,也就明了,道:“墨兄請。”
莫俊禹冷哼,背手直步往竹屋外去。誰說他不如顏欽?如今顏欽也要向他行君臣之禮。
顏欽瞅了瞅鸞翊身後的玉壘,鸞翊會意,忙取了些粗布來裹好,藏在錦被之下,再看了看一旁怔住的桐瑟,心裏歎了一歎。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偏偏天意弄她,讓她愛了本不該愛的男子。鸞翊牽過她的手,往竹屋外頭而去,輕輕掩上了門。
京城依舊繁華。街頭街尾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賣糖人在酒館一旁用竹簽撩起流糖,定形後便能賣。鸞翊小時候亦並非不曾來過江南,也曾央求了奶娘給她買了糖人來。如今再逢糖人,怎能不心動?鸞翊扯了扯顏欽的袖,輕聲道:“我……我想吃那個。”
莫俊禹一路都時不時用餘光撇著鸞翊,見她望向糖人,便徑步走向賣糖人的攤子,拿起一根如似蘭花的糖,伸手給了賣糖人一塊銀子。賣糖人正做著糖,一時不曾反應過來,從桌子上拿過銀子,用布衣擦了擦,見果真是銀子,欣喜不已。又想起自個兒老實本分為生,忙揚起袖子來招呼:“小哥兒!我不曾找碎錢呢……”莫俊禹似未聽見,拿著糖便直到鸞翊跟前:“你不是想吃麼?給你吧。”
顏欽眼中微微有些憤怒,桐瑟卻不是,不過眼中流露些淒婉。別過頭去,看向遠處。
鸞翊看著眼前的人,看著眼前的糖,接過,要行禮。莫俊禹止住,輕言:“這是街上。”
鸞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忽記起來,這才尷尬笑言:“那就多謝公子了。”
莫俊禹溫和著笑了笑,見著不遠處就是酒樓,便揚袖而去。
顏欽看著莫俊禹去遠了,悶聲將鸞翊手中的蘭花糖奪去,扔在大樹底下。一旁的孩子見了,紛紛好奇,踩碎了玩兒。
鸞翊‘噗嗤’一笑,挽著顏欽的手,顏欽臉色才好了些。桐瑟垂著頭,匆匆進去。
“小二,上一盤三斤的燒牛肉,再弄些小菜就是。”莫俊禹吩咐著,還不忘添:“再上盞好酒。”
小二哈腰著點頭,脖頸上的白巾一顫一顫,就去廚房叫人上菜。
鸞翊看著眼前一切,按耐不住問道:“公子為何點如此樸素的菜?”
莫俊禹有些意味深長:“不過習慣罷了。”
他似乎還記得八歲那年,父皇寵幸了一妃嬪身邊的小宮女。那宮女身份雖是卑微,父皇卻不知如何著了迷,不僅先是封她為寶林,再升婉容,再升昭儀,最後竟成了貴妃,直逼母後的皇後之位。且父皇日日流連於那妃宮中,幾月幾月的不曾到母後宮中歇息。然而那妃有了身孕,暗害他,才逼得母後讓他流浪於宮外,無旨不能回宮,以保性命周全。他失蹤於宮闈之事瞞不了多久,父皇逼著母後道出他的去處,母後隻冷冷說了一句:“原來你還記得你有這麼一個兒子。”父皇覺得失了臉麵,將母後幽禁,貴妃更加得寵。凡是被貴妃害過的妃嬪皆為皇後感到不值,便流散流言道皇後無辜,乃貴妃妒忌之心害死大皇子,亦或貴妃腹中非龍種,而是殿前侍衛的野種。父皇勃然大怒,賜一條白綾。他才得以回宮,不過養成了孤獨,樸素。
莫俊禹半舉著酒杯,淡淡一笑,回憶起往事,又想抹殺,卻又無可奈何。
隻聽聞‘嗖嗖’之聲,無人防備。耳邊卻響起桐瑟的聲音,眾人不安。
“公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