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在醫院一切都很好，每日吃吃睡睡，曬曬太陽，有空就和隔壁房間的俄國老頭下下棋，這樣悠閑的日子就好像我也和那個俄國人一樣已經是個78歲的老爺爺了。
隻是很多時候都會想起你。亂蓬蓬的頭發，總是習慣低著頭走路，狀況不斷的小姑娘。真的讓人擔心呢，我不在你身邊，不知道你又會出什麼狀況。
還記得開學第一天麼？那天天氣很好，你像隻小老鼠一樣走進來，看什麼都小心翼翼的，卻又總是喜歡發呆，結果就被幾個冒失鬼撞到了水池裏，我看到你那麼安靜的站在水池裏，頭發上還頂著幾根水草，居然還能發呆，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是可愛。
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注意到你了吧，看著你總是出狀況，然後抿著嘴唇一臉淡然的麵對一個又一個麻煩，總會覺得又可愛又……讓人想要保護。
直到那一天，你將一桶水潑在我身上。
從那天開始，就一直想要逗你。
似乎上天聽到了我的聲音，原來連續一周陪鄰居家那隻純良溫和的“小豬”晨跑的人就是你。小豬似乎很喜歡你，鄰居旅行回來之後，它仍然會咬著項圈站在我的門口等我，希望我可以帶著它和你一起去‘晨跑’……”
學校的操場上已經沒有人了，嚴苛而漫長的考試一結束，所有人都恨不得用最快的速度逃離，我卻拿著桑墨的信，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看，慢慢的讀。陽光透過樹葉在白色的信紙上投出斑駁的光影，我的嘴角不自覺的上翹，原來那個時候，我並不是唯一一個傻瓜，當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我……
“我知道我家的事業並不光彩，所以一直閉口不談。我隻想平靜的度過這幾年的時光，和所有同齡的人一樣，玩樂，讀書，應付頭疼的考試，慢慢的等待長大。但是顯然我做得仍然失敗，我太在意我身後危險而不光彩的家族背景，像笨蛋一樣把自己縮在殼裏，然後帶著一個和藹可親的假麵，對每個人微笑，到頭來，卻沒有一個朋友。
可是那天在那個搖搖欲墜的電梯裏，我第一次對一個人說了那麼多的話。你的身上似乎有一種魔法，可以讓我平靜坦然的與你交談。我想我是瘋了，在隨時可以掉下去的電梯裏，我竟然會希望那樣的時間再長一點，更長一點。
相比之下，淩野學長卻活得很真實。在富商巨賈的家庭裏長大，卻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隻是認真而張揚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很羨慕他，甚至……有些嫉妒。
“所以當他在你身邊出現的時候，我慌了。於是我做了這輩子最愚蠢的一件事，天知道我當時到底在想什麼，竟然會拉你去我家，向你賣弄家裏的財富。很可笑是不是？如果換做是我，我也是會生氣的吧，那段時間真的很懊悔，我說過我要守護你，可是最先傷害你的人，卻是我。
“那次你被當作小婭綁架，被易老大追打的時候，我很害怕——很丟臉是不是？可是，真的是啊，從來沒有那樣的害怕過，我不敢想象你在我麵前受到傷害的樣子，哪怕是一絲一毫都會讓我難過，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麼的在乎你，你每次的微笑，每次的皺眉，每次的發呆，都會牽扯我的視線影響我的情緒，原來，我已喜歡你很久，久到從開學第一天開始，你頭頂著水草站在水池裏，像是懵懂的跌倒人世的天使一樣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你……”
我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了，似乎有溫暖的液體流淌下來。桑墨這個傻瓜，我喜歡的，從來都是桑墨一個人而已。我到現在依然記得那個被綁架的晚上，淩野學長對我說的話，他說桑墨可以為了保護我什麼都不顧，說桑墨是個可以依靠的人。我相信淩野學長的話，更相信我自己。
“呐，我似乎變得囉嗦了呢。看來真的要變成老爺爺了。隻是今日的陽光真的很好，透過窗子，我還可以看到草坪上慢慢移動的巨大雲影，於是就很想給你看，可惜現在，我們隔著幾千公裏的距離。
這裏很安靜，可以聽到原野上的風聲，可以看到一直延伸的地平線，小叔叔每天都來，真奇怪，從市區到這裏至少兩個小時的車程，他這個喜愛玩樂的紈絝子弟居然天天到我這裏報到，耽誤他的娛樂時間還真是讓我有點良心不安……
“小鑽，再有一會，我就要把頭發剃掉了，會變得很醜。明天，那些醫生就會把我拐進手術室，撬開我的腦殼，把那塊給我惹了許多麻煩的淤血清理幹淨。嗬嗬，有好多人都一直說想看看我的腦袋裏裝的是什麼東西，其實我也很好奇，嗯，我會囑咐醫生幫我拍照留念的。
“小鑽，我保證我一定會回去，隻是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吧——至少我要等到頭發全都長出來才行，不然那麼醜，怎麼能見人呢？所以，不要害怕，隻要我的蘇小鑽別再不停的出狀況讓我擔心，我的頭發一定會長得飛快，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見到你了。
………………小鑽，我喜歡你。”
信到這裏戛然而止，我翻遍了所有紙張的背麵，甚至連信封的裏麵也看了，卻再也找不到一個字。心頭突然被不好的預感籠罩，這封信是桑墨在手術之前寫給我的，可是，手術之後呢？桑墨在信裏故意把手術說得輕描淡寫，可是我了解桑墨，況且開顱手術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像他說的那麼兒戲？就算那裏的醫生很厲害，可是若桑墨的狀況真的很樂觀，狐狸叔叔那樣脾性的人，怎麼會天天到醫院去守著他？看看郵戳的日期，這封信至少是在十來天以前寫的，如今過去那麼久，手術應該已經結束了呀，為什麼這封信隻到了這裏？後來呢？手術成功了麼？桑墨恢複的怎麼樣？眼睛可以看到了麼？還會不會頭暈會不會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