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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募捐

一望無盡的長街安詳地躺在朝霧裏,冷風從街兩旁的屋頂上一陣陣的往下傾掃,稀疏的人影遠遠地蠕動著。一陣鳳來,又把黃沙飛騰起來,遮蒙了視線。天空像被寒氣凝凍得青紫,街旁的樹葉快落完了,有些禿枝在寒風中搖曳著。

慧走在前麵,她是自吿奮勇的把幹糧袋斜掛在身上,我們的捐冊和幾個充饑的饅頭都放在那幹糧袋裏。她算是我們這個小隊裏的隊長,我和老熊並肩默默地跟著走;在這嚴寒而寂靜的長街上,我們像是幾個不可惴測的幽靈。當我拐過街心的警察崗亭的時候,那個縮著脖子的警察,把脖子伸了伸,把疑惑的眼光投在我們的身上。

這是南城的一個市集,市街的兩邊擺滿了浮攤,賣蔬菜的,賣小食的,還有剛從鄉下趕來做買賣的雞蛋擔和鵝蛋擔,浮蕩著嘈雜的叫賣聲和論價聲。密密的人群從市街兩旁像潮水般的蕩了過去,又從行人較稀的市街中心魚貫地溜了回來。

我和老熊隨著慧走到一家小店門前去,慧把蓋了全市學生寡捐團的大紅印的捐冊從幹糧袋裏取了出來,我把我衣袋裏的募捐宣傳單也掏了出來:

“多捐一大枚,多打死一個敵人!”

“掌櫃的,xx兵在打我們的綏遠了我們的中國兵冰天雪地裏保護著我們的國土要曉得我們失掉了綏遠,我們就再不能在這北京城裏做買賣了!”

慧把話停了停,望望站在櫃台前的店老板,隻見一道驚惶的神色掠過了店老板的臉孔,忽地圍在店門前的買客中的一個發出沙啞的聲音:

“我們的綏遠失掉了麼?”

“如果我們老百姓不幫助我們的守兵,綏遠是要失掉的!綏遠一失掉,我們的北京城就更槽了!我們在北京城裏的人不但不能做買賣,xx兵還要砍殺我們哩!”慧叉望了望眾人的驚惶的臉色:

“我們不要怕!隻要我們全國老百姓肯出力幫忙,不單我們綏遠不會失掉,就是駐紮在我們北京城周圍的xx兵也要給我們撣走的!我們老百姓現在最好的幫忙法子,就是捐錢給我們綏遠的守兵買皮衣,我們打算買一萬件皮衣運到綏遠去。”

“一萬件!”老熊把一隻指頭重重地敲了一下櫃台。

我把募捐宣傳單一邊分給眾人,一邊念著:

“多捐一大枚,多打死一個敵人!”

店老板最先拿出兩角票來,買客中的一個老太婆也把籃子裏的一張三十牧的銅子票,顫動著手攤在慧手裏的捐冊上:

“女先生我的孩子也是當兵的,隻要那些打鬼子的兵哥哥們不要凍出病來。我雖然老不中用了,不過您女先生要叫人縫皮衣的時候,請到那對直的胡同裏叫一聲老二媽!”老太婆說著把手往前麵一條小胡同一指,細小的眼睛含蓄著無限的悲憫和溫情。

“謝謝您,好太婆!”慧用鋼筆在募捐冊上劃了一陣子後,嘶的一聲把收條撕下來給店主人和老太婆。

接著我們又移近一家油鹽店去,慧才開口說了幾句話,街的那一邊向我們跑來了一個警察。慧向我呶了呶嘴,我便會意地拔開腳向警察迎了上去。

“你們幹什麼的?”

“我們是學生,出來替綏遠的兵士弟兄捐錢買寒衣的!

“上頭有命令不準學生胡亂捐錢,妨礙交通!”

“不,我們一點也不會妨礙交通老兄,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綏遠的殺敵弟兄們在冰雪中挨凍麼?我們都是中國人,我們都要救中國”我拍著警察的肩膀,低聲而沉痛地說。

警察溫馴了,垂著臂膀,把頭微微的低下,瞼孔在寒鳳中燃燒著羞愧和不安的火焰。

突然一陣皮靴聲向我的身邊衝了過來,我把頭一抬,看見一個警官站在我的身側邊,用狐疑的眼睛打量著我,接著像覺察出我的什麼似的,把眉頭一皺,做出一種鄙夷而諷剌的神色,接著又回轉頭去對著警察,凶暴地:

“你在這裏站著千嗎?跟我走!”

於是警察像著了一鞭,驚惶而又不自主地跟著那個警官朝油鹽店的那邊走去了。

隻看見那個警官的手在油鹽店的櫃台上一揚,嘩啦啦是一眸鐧元聲像被打擊了的小動物般的滾叫。

“渾蛋!誰叫你們指錢給人家?”

店裏的夥計們睜大了眼睛望著在店前叫跳著的警官,憤慧的火在眼睛裏燃燒。

慧走到警官的身邊去,溫和地:

“官長,我們學生是出來捐些錢給綏遠的抗敵弟兄們的綏遠的弟兄在雪地裏挨凍!我們問良心也得給他們一些幫助。”

“誰跟你說話!”警官粗暴地叫了一聲,接著又衝過兩三間店前去,向著勾出頭來看熱鬧的店夥計高聲叱喝“誰政捐錢的,我就要帶他上區署裏去!”

“漢奸。”一聲孩子的尖叫。

警官用狠毒的眼光向四周環掃了一下,但像得不到結果般咬著下嘴唇,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們三人衝出了圍看熱鬧的人群,一直向街的那一頭走去,當我們走了一百步遠的時候,慧擋住了一輛洋車:

54先生,請捐些錢給綏遠的守土官兵吧!”

“嗬,綏遠?我隻剩下車錢了”坐在車上的西裝青年紅了紅臉。催車夫車夫反而把洋車停放在地上,一邊擦著頭上的汗珠一邊問:

“是不是打鬼子?”

“打鬼子!我們綏遠的守兵在戰壕裏又寒又餓!”車夫興奮著,把血紅的眼睛睜得很大,固轉頭去對車上:

“先生,請把車錢給我吧!”

車夫接過了車錢,又從踏板下拾起四個銅板:

“嗬讓我來捐吧!一毛又四個大子”車夫裂著嘴巴,作著勝利的笑。

慧剛收下錢在動筆寫收突然先前的那個警官又追了過來,掄動著臂膀:

“走,走。”

“走幹嗎?我願意捐錢救中國”車夫跳起來嚷著。

“渾蛋!你敢?”警官把拳頭在車夫的麵門上晃了晃,突地一手來奪慧手裏的捐冊,老熊捉住了警宮的胳膊。

“你有良心麼?你有良心麼?”慧在老熊的掩護下傷心地哭了這時在鐵捅般圍著的觀眾中,擠出了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後麵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弟弟,移近慧的身邊:

“姐姐,姐姐!”小女孩搖著慧的身子,把手裏的幾個銅板塞在慧的手裏,後麵的小弟弟也爭了上來,踮起腳尖,把小手裏的一個鐦板高高的舉了上來。慧很快地從小姐弟的手裏接過錢來,低下頭去在兩人的小手上輕輕地吻了兩下,晶疊的洎珠滴落在兩隻小手心上警官四顧茫然,觀眾們的眼睛裏熾燃著憤怒和愛憐。

母親底夢

為懷念娜如,謹記其原作大意。

秋,

飄搖在這遠古的黃河邊

我憶念:

三年前,

春燕穿掠柳葉尖,

香蘿爬滿了深院,

梨花白了腰肢,

丁香睡紅了眼

金瓦紅牆的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