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什麼名字?”我迫不及待的問。
“柳玲。”我有些驚訝。
“怎麼你真認識啊?”阿信也有點好奇。
“嗯。”我故作鎮靜,“在初中是同學,和她同班。”
“我覺得小楓跟他很搭誒。”
“是嗎?對了,青山,你妹妹轉專業的事怎麼樣了?”
“費用已交了,收假回來就考試。”青山平靜的回答。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有個朋友,生物工程的,想學計算機,我還有個朋友,是學計算機的,卻羨慕學生物的,她說那些小動物,小植物很可愛,比人可愛多了。
回到宿舍已是九點多了,洗個澡睡覺,不用想太多。
對於回家,許多在學校呆久的孩子,定是期待能早點回去。而且從某些時候我也是心許要早些時間見到老媽。在得知放假,卻還沒有回去的那些時刻裏,我們是很有些耐不住的,可是一旦真的踏上了回家的路,是否還像剛才那麼興奮,是要打上一個問號的。其實這和很多事情一樣,我們這樣一群孩子做很多事都是一時興起。不大不小太年輕,不過年輕卻剛剛好。
第二天,睡到九點多,好幾個夜貓子沒動靜。隻有班長,凱哥,青山三個起床了,其他全部熄火。青山一早就起床跑步去了,估計現在在外麵玩籃球。班長和凱哥兩個坐在桌旁看書。我喜歡賴床,但是隻要一想起床,穿衣服的速度就超乎想象的快,更何況,我隻穿一條牛仔。這個時候的節氣在舍友們眼裏已經是冷的時節了。洗漱完就小跑到後街買一籠包子,一杯豆漿,早餐就這樣打發了。抓起新視野,練幾篇完形,接著昨天沒讀完的《張愛玲》。一朵陽光,一把沒有背的椅子,一本書。午睡就留給需要它的人吧。高考的時候都沒怎麼午睡,何況是現在的閑暇時間。
十三點四十六分,抓起書包,塞進去課本,拿著一包行李。上課時,即便知道等下就放假,可我卻沒多想,專心聽課。隻是無意識中瞥見葉詩雪的大包小包,好像才剛想起等下我是要去臨近城市玩的。這是來大學後的第一次回家,根本沒考慮那麼多,苦頭是會來的。
因為葉詩雪和我還有另外兩人順路都要去車站,於是我幫葉詩雪拿著電腦。在途中了解到她們是要去臨近城市某學校找同學,恰好我的初中同學也在那個學校,於是電話過去,同學說她已經回家了,那天是9月29號。我又打了一個電話,北京。我問電話那頭。
“你在哪裏?”
“武漢漢口,剛回來,誰都沒有告訴。”他好像有點激動。
誰叫他是我的好兄弟呢。
“好,我馬上去。”
“你到了,就打電話我啊。”
“行。”
我忽然意識到,如果我現在去武漢找不到地方住怎麼辦,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盲目,天真。公交車上,四個人沒說什麼。在車站各自排隊,走了連聲招呼都沒。於是買好票,上車,各自分道揚鑣,隻是心情有些失落。
車至中途,老程就催了。怎麼還沒到啊。客運站裏的車就是慢。到漢口下車已是六點多了。找個路人問下此刻我在何處。武漢話聽著不是想笑,而是別扭。
電話陳晨怎麼走。上了天橋,二十分鍾的輕軌。出站,終於見到了,仿佛有種喜不自勝。
天色有些晚,我和他起初走在前麵,天晚他有些不識路。他也是第二次來,間隔一學期,就住一天。而且巷子又是七拐八彎的,隻好他爸爸領路。他爸媽今年剛來沒多久,因在武漢工作,臨時租了房子,媽媽在一家餐館幫忙,爸爸是一個木匠。長年累月在外地工作。這個地方,我想是大武漢這位濃妝豔抹的中年婦女臉上的一抹皺紋,住的都是城市的邊沿人士。有些是當地的老居民,有些是農民工,還有一些渴望城市的年輕人。在這個以灰色為主調的油畫裏,還住著些“紅燈”,我像是一個膽怯的偷窺者不敢直視。盡管他們有不同的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卻被命運安排在了一起,擁擠在這抹皺紋中。到了住處,三米來寬,長六米左右的麵積,外加一張單人床的空間。放了做飯用的煤氣爐,一張小木桌子,一大一小兩張床,三張小矮椅子,一張木的,兩張塑料的。
媽媽是九點下班,隻好爸爸做飯,我和老程便出去買零食了。第一次在這樣的老式巷子中穿行,倒覺得新鮮。買了大瓶可樂和果汁,還有一些袋裝零食。我們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看時間還早,他爸爸叫他帶我去江邊轉轉。走了一些路,看到堤上行人三三兩兩。堤下有一個小廣場,旁有和江堤平行的水泥路,與江堤形成“口”字形,燈光是彩色的。一群人在圍著什麼,添熱鬧跑去。地上用蠟燭圍成的心形,一大束玫瑰。原來是求婚。最後在觀眾的起哄中最後抱在了一起。
我們沿著那水泥路繼續往前,天上有帶彩燈的風箏。我們聊著各自的開學後,國慶放假九天半,是出奇了的。一時感慨頗多啊。我們為相逢而感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也最了解我。有時還扮演著一種榜樣的形象。我說他了解我是因為我不用多說話,他就明白我想什麼。有時他說半句話,我也知道他的心思。高山流水遇知音,如果有一個女孩也這麼懂我,我一定要娶她。
天色有些晚,我問他什麼時候回去。如果你說目前,現在我們就回去,如果你說回家,明天早上起早趕車,晚了怕是上不了車。我在問他的時候,潛意識中就想好了要兩個答案。他家住的那個鄉村,離我家有十幾公裏的路。每次騎單車去要40多分鍾。在過去的幾年裏,我去過了幾十次。有幾次我在他家過夜,玩的比較晚,忘記給媽媽打電話,媽媽倒是惦記著我,幾通電話我都沒聽到,再回過去時,媽媽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我明白這是擔心我才會焦急。可是當時我耍無賴,聽了幾句就掛了。還有許多次是因為另一個人,玲子。老程和我還有玲子是初三時的同班同學。我初二補課時轉學來了,因為媽媽擔心我的學習環境不是很好,本身我也想換個環境。老程先我大半年去了市一中,我是中考過後去的,慶幸在一個學校,而玲子在初三結束時,我們就各安天涯。
記得在我們初三畢業那幾天,我們既興奮又擔心。中考完後的當天,我們全校三年級的學生都跟著班車回來,那時是下午四點中左右,恰好當天我們班上的一同學過生日,學校裏基本上沒什麼人了,隻有我們班的教室裏有十幾個人慶祝生日。說是慶祝,無非就是打鬧,各自把奶油抹在可以抹的地方。頭發,衣服,臉,耳朵。我滿身奶油的髒樣子跑到玲子麵前,在她的鞋麵上抹了一下,然後又在她的臉上抹了一下。我一臉壞笑的樣子,故意逗她。
“擦過鞋的手又往臉上抹。”而玲子卻生氣了。我完全沒料到,有些尷尬。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臉的無辜以及哀求樣。我趕緊把玲子的臉上的奶油舔幹淨了。而玲子卻站著一動不動,任由著我。
我為什麼會那麼笨,笨的像一個無知的小孩。如果當初的我有現在一半的覺悟就不會失去她了。我後悔的要死。我想每一個說自己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的人,都是虛偽的,因為明知道過錯已經犯下,後悔也沒用。隻好硬著頭皮說不後悔。而我確實錯過了。
玲子一直是我難以釋懷的溫柔。兩年後,當年和她同宿舍的一姐妹告訴我,玲子當時回到宿舍時,一頭衝進房間,大哭了一場。
寫到這時,我抬起頭,望向窗外。難過的時候,我總是望著天空,因為它能帶給我無盡的柔情。有人說,天空裏什麼都沒有,卻給我最大的安慰。但是定睛太久,眼睛會有一種難以忍受的脹痛。六月的瓦片經過一天的暴曬都懶洋洋的趴在房頂。我想象著若是此時天空中下起一場大雪,有半尺來厚。我一定會堆一個像玲子一樣的雪人,告訴她。
“玲子,也許你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不是我,多少次,你就不會躲在你家衛生間裏小聲的哭泣;多少次,你就不會擔心我和某個女生花前月下。而你始終有一種安全感在身邊,我也放心很多。對不起,玲子,也許以後我們不會再碰麵了,但是在我寫這篇小說時,我是如此強烈的想你。”
去向江邊,老程問我和她怎麼樣了。我說很複雜,但我忘不了她。旁邊的蘆葦一大片,卻也擋不住寒風無意的淩冽。我猜江水肯定是熱的,有夜裏躲在蘆葦中的情侶呼出的氣熱,有江岸的無數霓虹燈熱,有近在咫尺長江二橋的車流熱,有夜行煤船的黑土熱。它終有一天會沸騰的,也許沸騰過後會枯竭。因為它身體裏流淌著兩種不同的血液。一種高貴,一種卑賤。我望著那黑幕下的江水,浪時不時的衝向腳邊。對麵五光十色,巨大的燈光廣告,而我對這一切確是一種近乎麻木。也許武漢這座城市本身我就不甚歡喜。它給我的印象就是擠,亂,差,髒。這也是當初我填誌願時沒有選擇它的緣故。倘若讓我重來一次,我仍不會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