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那晚,宋凝一直都睡不著,便從臥室走了出來。
客廳裏,並沒有開燈,一道挺拔的身影,身形蕭瑟的坐在那裏,與這夜色融為一體。
渾身都透著感傷,足以令人心疼的感傷。
聽到腳步聲,厲紹宸不由回過頭,深邃的視線鎖在那道人影上,溫潤的說道。
“還沒睡?”
卷翹的睫毛微垂,宋凝抿著唇,輕輕的嗯了一聲。
未來的路還不知道是怎麼樣,或許,今晚則是兩人最後的相處,黑暗中,宋凝白皙的手指無意識的撫上小腹,鼻尖陡然泛著一股酸澀,眼底濕黏。
少頃,她便走到厲紹宸身邊。
“你的身體?”
宋凝添了圈幹澀的唇瓣,問道,猶記得上次他幾乎病的很重,這也是她不敢打聽的原因之一,她害怕聽到再也無法挽回的消息。
他出現在美國,她是驚喜的,至少安然無恙!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再多的苦難都熬過來了,他抬起手臂,牢牢的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帶進自己的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凝兒,讓我抱抱你,好嘛?”
那日,他多想這樣抱抱她,為她驅趕所有的害怕,可當時的他連為她擦淚都做不到。
如今,他能真實的觸及到她,他便忍不住內心最原始的衝動,想要好好的抱抱她,不帶任何風花雪月。
兩人都沒有要開燈的意思,黑暗中,宋凝抿唇不語,算是默認了。
他抱著她纖瘦的腰,將頭埋在她頸項,貪戀的允吸著屬於她身上的味道,剛毅的麵容滿是苦楚。
可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這一夜,兩人毫無雜念的相擁而眠,一起擠在一張沙發上,宋凝將頭埋在他胸口,聽著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這感覺好似回到了兩人剛在一起時的情景。
現在細細回想,真的是好似隔了好幾個世紀一樣,宛如在夢中。
夜再長,卻也有黎明時刻。
兩人一同離開了美國,回到了米國,厲紹宸則把宋凝送回了宮家,他則回了厲家。
由於古堡所存在的問題並不是一朝一夕的,想要化開古堡間的恩怨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得知宋凝回來,藿連妤既開心又惱怒,氣她怎麼不告而別,她都不知道她有多擔心她。
若不是藿胤攔著,她早派人去找了。
宋凝回來後,便將她和厲紹宸之間的約定告訴了她,便又對藿連妤說道。
“祖母,如果連老天爺也不讓我們在一起,我想出去走走,就像小叔那樣。”
“你這丫頭,是不是和胤兒在一起呆久了,都想離開祖母是不是。”
藿連妤也真是傷感,宮諾雪離開了,藿胤到現在還沒結婚,真是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孫女,卻也是無法守候在身邊。
人老了,最喜歡的便是孩子能承歡膝下,享受天倫之樂。
“祖母,我答應你,一年之內我肯定回來!”
宋凝撒嬌的抱著她的胳膊,笑的溫柔。
“好,你想要做什麼,祖母都會支持你的。”
藿連妤寵溺的抱著她,也算是答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將她留下來,藿連妤隻是稍稍為難了一下厲紹宸,便同意將古堡銜接的地方給重建。
又或許,她是真的太心疼宋凝了,也不想她太難受了,也想她有一個好歸宿,雖然厲紹宸做了這麼多混賬荒唐的事情,她是沒辦法原諒的。
可易北拓這般對宋凝,她都沒有動心,她其實也是看在眼裏的。
厲紹宸臨走的時候,藿連妤喊住了他。
“或許我不該幫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再讓凝兒受苦,她受的苦實在太多了。”
“對不起,我會盡我全力讓易家答應的,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厲紹宸如發誓一般。
“去吧,我相信你!”
藿連妤點點頭道。
可他不明白,有些事情人為可以改變,卻是天意難測。
厲紹宸去往易家的時候,他一直以為易北拓肯定會好好為難他一番,畢竟,他間接搶了他的未婚妻。
卻不料,易北拓也沒有多加為難他,便同意了,而易北拓的父親自然也是同意,宮諾雪死了,他心裏也很難受。
他能做的不多了。
恩恩怨怨,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其實,厲紹宸心裏明白,為難他不過是為難宋凝罷了,他能這麼輕而易舉的談妥,恐怕兩家人都是為了宋凝,而不是他吧。
這件事情倒是讓宋凝沒想到的,事情發展的實在太過順利了。
所以,當兩人去往迷霧地帶的時候,厲紹宸不知怎麼的,突然就緊緊的抱著她不肯鬆手,人為的他怎麼受苦都行。
可這天意,他不敢賭。
甲板上,宋凝並沒有推開他,海上的分不斷的吹在兩人身上,宋凝倒是釋然,其實她心中結果已出,走的不過是形式。
迷霧的深處,厲紹宸一直緊張的抓著宋凝的手,心中暗暗祈禱這迷霧能散盡,可結果顯而易見,迷霧並未消散,依舊濃稠的像化不開的煙霧。
一點給人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心痛無止境的蔓延,厲紹宸一臉的痛楚,額頭青筋直凸,挺拔的身姿僵的筆直。
“厲紹宸,記得你答應過我的!”
宋凝微微揚唇,露出一個清淺的微笑,那是一種如釋重負。
真的要離別嗎?
厲紹宸不斷的問自己,更加祈求著濃霧能散去。
然而,卻沒有。
“凝兒,老婆,你要一直好好的,記得,我一直在你身後!”
他握著她的肩膀,挺拔的身姿看起來是那樣的蕭瑟。
宋凝笑中帶淚的應聲。
“好!”
這一次,是真的要離別了吧。
遊艇漸漸的離開迷霧,厲紹宸一把將宋凝緊緊的擁在懷中,怎麼也不願意放手,白皙的骨節手背青筋直凸。
宋凝亦是將臉埋在他胸口,做著最後的道別,終究是無法隔著人命在一起。
然而,在兩人看不見的地方,這中間的迷霧居然神奇般的散了開來,又漸漸的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隻是,誰都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