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銀色的長發在肆風中飛揚,淩亂無章地輕拍著堅毅深刻的冰膚。
一身雪白地立於狂風嘯浪中的甲板上,除去那顯眼的白,隻看得見那深邃中略帶憂愁的烏眸。
他是這片海上的主宰,這片海上的一切皆屬於他。
他是夜詭。
“夜少,你在看什麼?”循聲而來的夜心在甲板上見著自己的主子。
他一直覺得主子最近變得有些奇怪,不論是語言還是日常行為。他跟著夜詭不是三年五年了,可一直不了解主子神秘銀發下的思想。隻露出那尖銳的眼眸似乎可以洞悉一切,令人望而生畏,心生懼怕。
隻就是夜詭這名號的由來吧,主子確實詭異得可怕。
可是最近主子那詭異可怕的眼眸總是無意識見流露出一閃而逝的憂愁神色,遙望大海的眼神也不再那麼熱烈。
銀發下的神采不聞不動,卻讓人強烈地感覺到他的不悅,還有不屬於冰冷的他的煩躁。
“夜少,風大浪急,還是回艙裏去吧。”夜心盡責地提醒,“衡少爺和寞少爺都在擔心你。”
“夜心,你回艙裏去,我一個人靜一靜。告訴衡和寞我沒事。”衡和寞硬要跟來,也不過是想看他們沒有在一起而已,他管不了他們的死活。
那個家夥,把他們全撂在夜詭號,自己去海裏尋死,這個白癡,明明知道必死無疑的,為什麼他還要往下跳?
那個眼神啊,明明是不屑的,為什麼還要來救他?
他真以為自己是神麼?夜詭,夜詭,你當真變成了鬼了麼?
三個月了,隻怕連屍骨都早已葬身魚腹了吧,而他究竟還在期待些什麼呢?
緊握的雙拳不甘地捶著船杆,銀發下隱約可見的薄唇鮮豔欲滴。順著船杆一滴一滴鮮紅色的液體……
“風!”聞訊而來的夜衡和夜寞驚見失控自虐的夜風,趕緊衝上去抓著他血流不止的雙手。“停止,快停止啊——”
“啊——!”雙腕受製的夜風猶如狂中的猛獸,仰天悲(-),銀發順著臉龐滑落兩側,露出了絕豔天姿。
霎時天地無光,風平浪靜。
不是夜詭,銀絲下的絕豔猶如天神下凡,隱約的嫵媚令人遐想連篇。
他是夜風。
“夜少……”夜心驚呆了片刻,屏住呼吸緊緊咽喉,吞下對眼前這位主子下流的想法,那頭銀發是誰也仿效不了的。
“前麵已是擎天島的海域了,咱們未經允許私自闖島會引起海戰的。”這位主子看起來是如此弱不禁風,脆弱可憐,更何況夜少不在,杜擎天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
“靠近,不許掉頭。”他的聲音平穩而堅決。
令人忍不住認為一頭撞上去,怕會更合他此刻的心意。
“風……”夜衡皺眉,看得夜寞心疼地惱著夜風,“你這種行為無疑是在尋死,相信詭也不想看到你為了他這樣的……”
夜風似沒聽到般不為所動,茫然無焦的眼神始終離不開海平線。
夜衡焦急地扯著夜寞的衣袖。
夜寞攬過夜衡的肩,不讓他靠夜風太近:“夜風,別告訴我你已經癡迷大如此地步,我們還沒找到詭的屍體不是嗎?身為神風堂的當家,為什麼每次在碰到詭的事情就會慌得失去理智呢?在事情還沒有個經過之前,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樣死去嗎?這不是你,風。在神風堂,你一向是我們的精神寄托,不應該自亂了陣腳的……”
他們三人乘著夜詭號來尋夜詭,三個月來幾乎駛遍了他們遇襲的海域,他們都隱約感覺到詭這回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在他們發現了風竟然一直愛著詭!
而他更想不到失控的夜風竟與在神風堂裏永遠冷靜自持的夜風有如天壤之別!這下傷腦筋的隻怕不止他了。
“不許停航,往前開。”夜風的決定並未受夜寞的影響,隻是遊離的目光漸漸有了焦距。
“你……”夜寞氣得差點跳腳,他才剛剛得到所愛之人才不想這麼早死,“你簡直無藥可救,你要去找死並不意味著我們要給你陪葬。”
夜風瞟了他一眼,什麼樣的顏色此刻都已入不了他的眼。冷冷地開口:“夜心,準備小船,要離開的,我不阻攔。”
一旁的夜衡立即掙脫夜寞的鉗製,跑到夜風身邊:“我要陪著風,要走你自己走。”
夜寞目瞪口呆地看著空空如也的臂彎,很難相信昨夜在他身下輾轉承歡的人兒轉眼棄他而去的事實。
擎天島。
他一直記得一個人的麵貌,尤其是那頭銀白發亮的雪發。也許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便以他為目標立誌做他那樣的一個人人所依靠的領導者。
他永遠記得那一個晚上,他自小心目中有若天神般遙不可及的他竟向他傾訴愛慕,那一刹那見的訝然與狂喜,而當他醒悟過來,一切已經來不及挽回。他早以誤會離去。
或許在這樣一個年代裏他們的愛情是禁忌,可是他一向都是不被這些世俗的道德束縛的不是嗎?他隻想告訴他更愛他。
所以他至今沒死,得到自己最愛的人,他沒那麼早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