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5章 外國篇(40)(1 / 3)

後來,到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中期,突然之間許多鈴聲開始鳴響起來。第一聲鈴響是弗蘭基·列農唱起“我不是一個失足的少年”,我認為曾一度上升到了最新流行歌曲的首位。比爾·哈利和他的“彗星組合”首次在英國巡回演出,而且在我所上學的伍斯特市,《繞鍾搖擺》一曲在高蒙特劇場演出後,幾乎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座位了。我讀了《憤怒的回顧》、喬伊斯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以及阿努伊的《安提戈涅》,在某種程度上變著法兒將它們攪拌成一部作品,我是其中的主人公。克裏斯·巴伯樂隊在演出,彪利烏爵士樂節在舉辦。核裁軍運動成了運動,這在我看來是學生聯合軍訓隊的勝利結束。你一下子能夠把自己看做一代人的一員,而不是家庭中的一員;一代人讓我有了各種新的標準,比起彼得舅舅的那一套還要解放得多。好像一夜之間我的負數統統變成了正數。這一代人比我更厭惡我的列祖列宗;它看不上團隊比賽;它的主人公抑鬱寡歡、病態在身的遁世者,就像朱利耶特·格雷科處於死人麵模階段。到了十六歲時,我發現我與我父親的關係中那種初期混亂原來一直是這場即將到來的革命的一場主要戰役。我成了獲勝的一方。這好像在家庭較量中我夢想獲勝得分的願望成了事實。我們爺倆繼續發生爭吵一比女卩我在家裏用餐時戴著核裁軍運動徽章,比如把那份報紙帶到這個家裏。(《新政治家》進了牧師住宅)比如關於女孩子們(“莫不是你真的要讓你媽媽相一相的女孩吧,嗯?”),又比女卩我的褲子臀部的寬度(十八寸還說得過去,可是十六寸就是“無賴青年”的作為了)。不過,通過這些較量,我現在也能帶出一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優越表情了。在一個旁觀者看來,也許會把我們爺倆看成一對爭吵不休的鏡中人一兩張玻璃臉在用同一種老學究的口氣講話。

我對自己青春期的令人著迷的過程過分專注,情不自禁地注意到我的父親也已經開始聽到了丁當的鈴聲。有些事情發生了。也許那就是在教區周遭發生的,因為他還是卷入了別人生活的紛爭,最終無法保持距離了。也許那是因那些當地名士新貴認為教會隻是他們自己家起居室的延伸,他因此與人家發生小規模衝突,各種困難令他難以應付了。也許有那麼一天碰巧走出了家庭的壓抑的陰影,發現天空更清澈,行動更隨便。不管怎樣吧,他改變了。第一件產生變化的事情是他的國教高教會派,他漸漸放棄,轉而讚同一種基本的、普遍的基督教。在六十年代某些時候,他放棄了他家傳的保王主義,成為一名工黨擁護者。他把漢普郡鄉村生活轉換成了南安普頓樓房林立的大教區生活。他那種尋祖的熱情轉變成了研究社會曆史的興趣。有一年過假期,他蓄起了胡子,猛然看去仿佛緊身馬甲上的一排扣子露出了什麼東西。

我寫下他這些好像他死了一又是戀母情結式的想入非非。但是我們現在見了麵,我很難找出我記憶中作為我父親的那個男人的影子。列祖列宗們依舊懸掛在他牧師住宅的牆壁上,但是眼下他們隻有祖傳下來的破銅爛鐵的遺風了,已然失去了他們讓人入魔的力量。我們爺倆的談話隨便起來。我們都認為自個兒是我們家族培養的犧牲品一也是受惠者。他做教士需要獨處,我寫作需要獨處,這是一種共享的遺產我們爺倆者卩不得不學會在社會裏獨處,修煉我們奇特的、異常的技能。也就是在十年前多一點,我們爺倆突然意識到我們是同一家族軀幹上的碎片一而且我認為這一發現讓他吃驚,也讓我吃驚。當我把這篇文章的長條校樣讓我父親過目時,他看後說:“你在這裏所寫下的東西,倒真的是代表我在做仟悔呢。”

這篇東西當然是代表我做仟悔。看著那另一個男人,我不由想到他也許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發明物。當初我三歲時在草坪上把他想象成一個妒忌的防範的虛構人物了嗎?我讓這個虛構人物消失隻是在我長大離家並且對做父親的不再懼怕之時嗎?

也許吧。我不知道。“文章裏有些誇大的成分一我覺著。”我父親說,把我的長條校樣還給我。恐怕難免有誇大的東西吧。

(韓終莘譯)

(1943-1993)日本著名的女性童話作家,本名峰岸直子,1943年生於東京。日本女子大學國文科畢業。1962年發表(月夜的風琴)走上童話創作之路。成名作為1969年的《花椒娃娃》,獲第三屆日本兒童文學者協會新人獎,從此走上幻想小說創作之路。她的童話代表作還有《手絹上的花田》《狐狸的窗戶》、《北風遺忘的手糸8》、《風和樹的歌》、《遙遠的野玫魂村》、《誰也看不見的陽台》等。

螢火蟲

現在,火車站正是點燈的時候。

山上火車站的燈光,是成熟了的柿子的顏色,稍離遠一點望去,會令人突然懷戀得要哭泣。車站上,長長的火車,像睡著了似地停著,已經有一個小時不動了。

靠著沿線路的黑柵欄,一郎早就在看那列火車。那關閉的黑箱子裏,究竟塞進了些什麼呢?也許,那兒裝著想不到的耀眼的好東西……瞧,像那個時候的箱子……

一自卩想起最近在文娛演出會上看到的變戲法的箱子。變戲法的箱子,一開始是空的,可是第二次打開時,卻舞起漂亮的飛雪般的花兒,還撒到了客席上。

“了不起呀,哥哥,是魔法呀!”

那時,妹妹茅子抓住一郎的胳膊,尖聲說。

“咳,什麼魔法,是安著裝置呢!”

一郎像大人似地側著臉。可是,茅子早對變戲法人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