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呐,那人當初的承諾恍然還在耳邊,為何轉眼便已這般。
卿卿此時的痛比以往尤甚,她沒有人可哭訴,也說不得他是負心人。
——他隻是傾心之人不是她罷了,她想要爭取啊,想說她一直都在,可那笑顏新人卻是她最好的姐妹啊!
她煎熬的度過了一年,曾經忽略的種種此時已然清晰。
那人是畫師,為何會常常到此寒庭,原隻為與堇瑟相見罷!
堇瑟與她同為被貶貧家女子,為何得人敬喏,有錢可打點四方,隻因那人一直在堇瑟身後!
為何次次她與那人相見,他都一言不發,不過是早已無意罷了。
她早該在重見他的第一麵便明白,那人已不愛她,他贈她的璧簪還挽於發間,她送他的扳指卻不知落於何處。
是了,當初掖庭那雙握筆的手白皙修長,幹幹淨淨,她予的扳指早已不再。
還有一月,堇瑟便要離宮,她看著容顏昳麗的女子麵含羞澀的縫著嫁衣,心如刀絞。
卿卿終是忍不住想要最後一搏,她請巡宮的侍衛幫忙,約那人酉時在人跡罕至煜華宮側的樹林相見。
想著要再與那人相見,卿卿滿是歡喜又心懷悲哀,隻要那人明確拒絕她一次,她便可死心;隻要他願意解釋,再荒誕的理由,她願信!
午時剛過,卿卿便開始坐立難安,她換最美的羅裳,又細細洗了漆粉,輕輕的將璧簪插於發髻之上,她看著銅鏡中黛眉微顰的女子,暗歎果然比不上堇瑟冰肌雪骨。
她想,母親,女兒第一次恨自己容顏鄙陋,不能抓住那人心神。如今我舍盡羞赧良知一搏,不知能否得那人心回意轉酉時未至,卿卿便早早地抱了琵琶等在她約的地方,她看著太陽西斜落土,她看著明月東升登空,可她等的那人終還是沒來,所以,他竟是連見她一麵都不願了。
卿卿癱坐在略刺的草坪裏,兩行清淚緩緩落下,此時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去看別人滿懷甜蜜縫將穿給那人看的嫁衣。
她的手無意識的撥動懷中琵琶,響起的竟是母親最常彈起的怨情薄,是了,此時她才真正懂得了當初母親的難過幽怨,明明是那人先出口的誓言,後來卻也是他最先忘記。
曲裏癡情女子與心愛之人度了甜蜜時光,又傻傻等了幾年,終於再見她情郎,卻發現那人已另有佳人在身旁,這是曲中高潮,每每彈至此她母親都會涕不成聲。
卿卿欲隨曲悲泣,卻感覺有人從身後環住了她,雙臂自她兩肩向下,堪堪止住了那撥弦至血肉模糊的手指。。
卿卿垂眉,心頭有掩不住的狂喜,漢家風氣嚴謹,非夫妻不得有此種親密舉措,她與那人定下終身,自算不得唐突。
她聽到自己低低的控訴,她說:“你這個騙子,許我十裏紅妝卻要求娶他人,諾我一生一世卻視我如無物。你可知,差一點我就要放棄!”
身後之人不答,卿卿緩緩轉身,期待他如初見贈一方錦帕,卻發現那不過是個陌生男子。是了,陌生男子,她慌忙推開那人,盡力往後移,此時夜黑風高,此處杳無人跡,那人若想做些什麼,她便怎麼也反抗不了。
再沒有什麼翩翩公子,會在此時此刻挺身而出救她於水火,她無措的閉上眼,不知該如何反抗。良久,身旁並無動靜,她睜眼看見那個男子還好好站在原地,雙手環胸,一副好笑模樣看著她。
,此時卿卿才明白那個男子並無惡意,她緩緩起身,撿起剛剛慌亂之中扔下的玉麵琵琶,逃也似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