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如願披上了大紅嫁衣,攜百萬嫁妝,踩十裏紅毯,將自己的手輕輕與了他人,她說:“以後你要好好待我。”
那人低聲允諾:“你會是草原上最尊貴的女人,我唯一的女人!”
她微微頷首,大紅的蓋頭下,女子笑顏傾城。
她想,母親,我將以大漢公主的身份出嫁,將成為草原最尊貴的女人,將書於丹青萬古流芳,你,可願祝福我?
她扶著那人的手上了鳳錦流蘇轎,坐下緩緩抱起了本斜在一角的玉麵琵琶,輕輕撫弦,指尖留出殷紅血液。
她垂眉,紅不過那人為她描的朱砂。
公主出嫁,帝王十裏相送,百姓夾道圍觀,轎外鑼鼓嗩呐震天,轎內女子隻是輕輕擦了眼角清淚。
十日,婚隊出了陽關,男子牽了她的手,說要陪他的新娘看家鄉最後一眼。
她撩開蓋頭,回目遠望,高高城牆遮了喧鬧人聲,前方是漫無邊際的黃色沙漠,而她將前行。
男子看她頭上玉珠清透,鳳釵奪目,唯有一支璧簪那麼違和。
他溫柔取下她的璧簪,問:“這也是你母親留下的麼?”
她無措伸手奪回那支簪,說:“不是,”她平穩呼吸,看看身後越發遠的城池。
最後她聽到自己平穩了的聲音“不過年少偶得,甚是歡喜,現在已什麼都不是了。”說完,她隨手扔了璧簪,放下轎簾,閉目。
朔風吹起黃沙,那支璧簪轉眼便已掩蓋在塵埃之下。
她想:霍舒珩,你要記得,你未娶時我已嫁,是我柳卿卿不要你,是我不舍榮華富貴,是我情薄負你!
男子懷抱佳人,溫香暖玉心猿意馬,卻不知大紅蓋頭下的女子已是淚流滿麵……
八年前
病榻上的女子指著她年少的臉說:“柳卿卿,就憑這張臉,你這一世便是什麼也得不到,什麼你都不配得到!”
說完,那個女子便死了,屍體以最差的梁木棺材葬在城郊一處荒地,那個女子是她的母親。
十二歲那年,她失去了自己的母親,那個女人留給她的隻是一把玉麵琵琶,和所有因那負心人轉移到她身上的怨恨。
她的母親曾經是語瑟樓最美的姑娘,一朝落入塵土,隻因癡心錯付,傷心之人尋死,被救回時卻發現肚子裏已經有她。
於是,咬牙切齒也選擇了活下來,她不知道母親為什麼生下她,她隻知道那個女子從未對她笑過,雖然那人給了她嬌好容貌,教了她妙手琵琶,卻從不曾給她一句祝福。
母親死後,語瑟樓的老鴇將她送進了王府,那個風塵女子摸著她的頭說:“你的母親是愛你的,這樓裏的女子多紅顏薄命,我沒辦法再為她做什麼,隻能送你離開這裏,你尋一個良人,好好過這一世。”
她乖巧點頭,隨許多年輕女孩一起入了王府。
卿卿為王府樂妓,日日與那些女孩一起練習,她是琵琶伴奏,王府偶有賓客會讓她們表演。
王府生活甚是平淡,轉眼已到卿卿母親百日祭日,她無法出府上香,清晨便偷偷去了玉蓮池的涼亭為母親燒幾卷冥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