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老賴
老賴這個人神通廣大，善於托人辦事。
這年頭兒求人難，沒有關係請客送禮也沒門兒，能把禮品送到辦事者手裏那也需要真本事。
老賴說他辦事有一套，事情辦成了還不用破費。去年，老賴請我吃飯時給我講了段真實的故事。
一次，他托人替兒子找工作，他找到了市裏主管人事工作的副市長，當然，副市長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這也是熟人疏通引薦的。
見麵時先是寒暄客套，不外乎是程序性按慣例對市長大人歌功頌德一番。盡管這些馬屁話市長早就聽煩了，但還是不可省略，然後切入主題——我那個兒子，從小就願意做點兒幫助別人的事兒。愛幹活兒，能吃苦，學習上不太用功。靠著腦袋瓜子聰明，總算混了張大專文憑，這不，去年剛畢業，想找個活兒幹。我讓他去鋼廠當了一年技術員。本來嘛，工作幹得蠻好，就是覺得不能發揮自己的特長，想調調工作。聽說最近市裏招錄公務員，就報了名。不知能不能考上。考不上就算了，要是考上了，請您關照一下，別讓人給擠下來。就這麼個事兒，不管事兒成不成，我一定重謝！
那就讓孩子先考吧！市長隻說了一句話。
此後與副市長的聯係便通過電話了。
喂，市長，我是小賴呀。對，對，對，打擾您啦。我那不爭氣的孩子，考試隻差了一分。您說這事鬧的，平時這孩子就不怕考試，這回真是邪了。對，對，對，一次考試說明不了問題，又得讓您費心了，筆試隻差一分，您給說說。雖說大恩不言謝，我還是一定要重重謝您！
喂，我是小賴呀！還是孩子的事兒。對，對，對，筆試是通過了，這不還得麵試嗎？不好意思，怕麵試被人頂了，隻好拜托您了。一定重謝，一定重謝！
喂，市長嗎？我是小賴。對，對，對，真叫我感動。您都聽出是我啦。哈，哈，哈，兒子的事給您添麻煩了。對，麵試也合格了。下一步是安排部門和崗位了。行，怎麼都行，隻要是公務員，哪兒都行。那太謝謝您了，抽空兒登門重謝！
喂，您好！市長啊，我是小賴呀！打擾您休息了吧？對，我兒子被錄用了，在工商局。挺好，不過我兒子總覺得專業不太對口，想調到地稅局，我知道，又給您添麻煩了。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您就貴人多諒解，好事幫到底。我一定重謝，一定重謝！
喂，市長啊，對，小賴。我兒子已經到地稅局報到啦。謝謝您！再提一個小小的要求，看看您能不能給局領導打個招呼，給他安排個一官半職的，不是當局長，副的也行啊……我真有點兒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什麼？我哪敢把您當成我的辦事員，瞧您說的，辦不成就算了，別發火，小心把您的身子給氣壞了。算了，算了，不辦就不辦吧，哼，摔什麼電話呀！
老賴呀，老賴！我看你是典型的賴皮。你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得寸進尺啊！我都覺得你太過分了。聽了老賴的故事，我憤憤不平。
我就是要得寸進尺。他說。
為什麼？你不是把市長得罪了嗎？我不解地問。
得罪了才好呢！老賴一臉的得意。
那你重謝人家了嗎？我又問。
沒有啊！得罪了還謝什麼？老賴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人家不是幫你辦成事了嗎？我覺得老賴不講道理。
沒辦成啊！我讓他給我兒子安排個一官半職的，他卻翻臉把我罵了一通，沒辦成嘛！老賴振振有詞。
你這是蠻不講理嘛！你開始不是求人家幫助找個活兒幹，能當成公務員就行了嗎？這不是辦成了嗎？我跟他辯論了起來。
嗨，老兄，這你就不懂了，這正是我老賴的高明之處，你知道，我兒子能當上公務員，別說是地稅局、工商局，就是到了衛生局我也謝天謝地啦！問題是，那樣不就等於市長幫了大忙了嗎？事辦成了，我就得重謝！那要花多少錢呢！我不斷地層層加碼，遲早市長會煩的，他也有辦不成的事情。這樣，他在心理上就好像沒幫我辦成似的，結果肯定是暴跳如雷地把我罵一通。罵了就罵了，關係也就僵了，我也就心安理得地認為他沒幫我什麼，禮也不用送了，情也不欠了，反正他也不缺什麼。我事也辦了，錢也省了。就這麼回事兒。
老賴啊，老賴，你是天底下第一大的無賴！我狠狠地刺激他。
你誇我呢！第一不敢說，唯一也談不上，最多算是之一吧！老賴笑著說，就算我今天給你傳授經驗了，我沒帶錢，你埋單！
明明是你請客嘛，憑什麼我花錢？我真想給他一耳光子。就憑你對我的評價，我就無賴到底了。他一邊剔著牙，一邊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