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風也越加冷了起來。原本還有些許人的斷橋之上,現在隻剩下他一個。遠遠望著他孤單地背影,越發感受到他單薄的身形。
雖不是深秋,但是杭州突變的天氣,依然讓人感覺寒冷地瑟瑟發抖。漏風的衫衣在風中就尤其如同一張薄紙,仿佛一捅就破,更別說起到保暖的作用。可是,君不知,就隻穿著這麼件衣服。這不是什麼特別材質做成的衣裳,如同所有的普通民眾的穿著一樣,這是件極其常見的夏天穿著的青色衣裳。
可是,那是別人,不是君不知。幾乎所有認識君不知的人都知道,君不知隻有這麼青衣。而他們,無論是在怎樣的天氣,怎樣的地方,見到君不知的時候,他的身上,穿的似乎都是這麼一件青衣。
君不知,到底是否隻是隻有這麼一件衣服,沒有人知道。江湖中,很多好事之人對此感興趣,甚至是君不知的朋友,他們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沒有人敢問,甚至是墨如桑,即使他也好奇得要死,可是他也從未開口問過。因為墨如桑知道,即使是他們這樣的好友,君不知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沒有人可以套出答案。
他是個冷淡的人,但卻不是個冷漠的人。即使他總是沒有任何的表情,你也會感覺不到他的冷漠。可是,他偏偏就是這麼的麵無表情,仿佛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事物能夠讓他歡喜,如同沒有事物能夠讓他悲哀一樣。
他卻不是個醜男子。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讚歎他的溫文爾雅,如同春風般的氣質。如同墨如桑一樣,君不知是個江湖上難得的青年才俊。正是因為他儒雅的氣息,江湖人都稱呼他為“溫玉公子”。
這麼一個有著春風般美好氣息,又被江湖中人所熟知的儒雅英俊男子,卻是出了名的麵無表情。或許你會不解,可是,等你見過他之後,你就會明白,甚至你會感歎,發自肺腑的歎息。一塊完美的璞玉,純潔高雅,可是,粗心的工匠卻不小心在上麵刻畫了一刀,這樣的感歎用在君不知身上就是了。
君不知不喜歡遠行,他總是喜歡呆在西子湖畔的別莊中修養生息。沒人會去打擾他,也沒人敢去打攪他。他總是喜歡看著秋天的落葉,即使那些枯黃的葉子滿滿地堆積在他的膝蓋上,他也滿不在乎。
可是,並不是因為他的速度慢。在整個江湖,沒有人敢懷疑他的速度。禦風而行,苦練數十年的高手來說都不一定能達到他的程度。於是,很多武林前輩感歎,惋惜:“如果君不知不是個殘疾,那該會有怎樣的成就啊!”
是的,君不知隻能坐在輪椅上。可是即便如此,沒有人看輕他過,連墨如桑都不敢說假如沒有發生那件事,那麼此刻的君不知該是怎樣的輕功絕頂。然而,君不知隻是看著墨如桑,搖了搖頭。
因為他知道,即使他的雙腿完好,他也沒有自信輕功勝過墨如桑。這樣的話,他沒說出口。他也認為沒有必要說出口。因為事實就是,他,君不知,隻能靠著輪椅生活。
江湖中人,沒有一個將他視為殘廢,他們知道他們這一輩子都無法達到這個殘廢的一半。君不知,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看做殘疾。在他的眼中,兩條腿和兩個輪胎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可是,他並不哀愁。用墨如桑的話來說,君不知不在乎。是的,對於君不知而言,花這種時間憂傷,還不如多欣賞些美景,多畫些好畫,多寫些好詩。
他就是這麼個詩情雅興的人,世人皆知,君不知的詩畫萬金難求,而他似乎也不願意讓他的手筆流落在世俗之中。
即使是當今天子,初見君不知的詩畫,也視為天下一絕,更是將君不知視為難得的人才。於是,派使官,五花馬,千金裘,高官厚祿邀請他出仕為官。而君不知,隻是淡淡地掃了眼那些人和物,不屑地吐了個字“俗”,然後就關門送客。可是,即使如此,當今聖上依然不敢奈何他,除了是因為他不俗的功夫外,更是深深地為他的才情所折服,視他為不可多得的珍寶,甚至親自下旨為其題字,冊封他為“溫玉公子”。隻是,天子的熱情,並沒有引起君不知的任何反應。他依然呆在他的別莊中,過著他的生活,任何人都打擾不了。
可是,這個眼高於頂的君不知,並沒有多少朋友,更別談上是知心好友。然而,隻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這麼一個溫玉公子,卻是墨如桑的好友。
沒有人知道他們如何成為朋友,何時成為朋友。隻是,江湖上都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隻要墨如桑一句話,君不知可以為其上刀山下火海。
君不知和墨如桑,一個大俗,一個大雅,八輩子都打不著關係的人,居然是如此鐵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