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曆史上有名的“東宮夜食”事件發生在璟帝十八年間,這一次的毒食暗殺,徹底改變了太子玨的一生。
更鼓敲過,整個夏朝的國都都籠罩在黑夜的靜謐之中。皇宮內,燈影綽綽,外麵的青石台上不時有宮人走動的腳步聲響起。
今夜是一個雨夜,雨聲滴滴嗒嗒響徹了一夜。濕漉漉的水汽帶著刺骨的寒意,彌漫在空氣之中,無處不在。
“夜食的世間到了,怎的還不為太子殿下送去!”老公公急道,顧不得打傘衝到了雨幕中,恨不能推一把慢慢走來的宮婢。
宮婢小心謹慎地捧著手中的玉瓷湯罐,用白色的錦帕護著,不讓雨水淋濕瓷白的罐子。
“公公饒命,今夜雨大,奴婢一路上小心怕冷了藥湯,所以才來晚了!”宮婢戰戰兢兢回複,嬌小的身子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身後還站著一個宮婢,為她撐著油紙傘,倆人身上都濕透了,唯有懷裏的瓷罐溫暖如初。
掌事的公公本還想再責罵兩句,但看她們瑟瑟發抖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她們的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夜食的湯罐,萬不能淋水變涼。
倆個宮女的麵容隱沒在淒冷的雨夜裏,隻看見烏黑的發髻和身上宮女的衣著。公公沒有多心,太子殿下體弱多病,他是豔皇後唯一的子嗣,被璟帝寵之又寵。每一夜都要進食湯藥,調理羸弱的身子,從未出過差錯。從禦膳房到送藥的宮女都是十幾年的宮中“老人”,身份背景摸得通透,沒有任何人敢對璟帝最寵愛的太子下手。
公公謹慎接過湯罐,腳下的步子邁得碎,就怕路滑會摔著瓷罐。轉過朱色鏤花的宮門,穩穩地走進了東宮內殿。
宮內溫暖如春,安神香從金獸的嘴裏噴出。太子殿下喜靜,一向不喜歡有人伺候,空蕩而華麗的大殿安靜得下人,頭頂上的琉璃宮燈被門外的寒風吹拂,一陣晃動。
金色幔帳後麵傳來細碎無力的咳嗽聲,隱隱可見一個身影從榻上坐起,蒼白幾乎透明的手撩開了幔帳。
溫和而低沉的聲音響起,“福安,今日進步的湯藥又送來了嗎?”
“是,是!”福安將藥擱下,關上了厚重的宮門,端著瓷玉的湯罐來到金色的幔帳麵前。用白玉的小碗盛出褐色的藥汁,濃濃的中藥味蓋過了安神香,苦澀的味道讓人厭倦。
“福安,我不想再喝藥了。十幾年來每日都喝這苦澀的湯藥,可我的身子還是這樣孱弱,隻怕活不過幾年了。”說著這樣感傷的話,幔帳後麵的聲音依舊是溫潤如玉,沒有一絲起伏。
福安跪了下去,“殿下不要說這樣的話,皇上聽了該有多傷心啊!若是上天允許,老奴願意將餘生的十幾年都給殿下,隻要殿下能好起來,就要老奴立即死去老奴也心甘。”
金色的簾子被撩開,露出一張蒼白而精致的麵容來。清瘦的麵容上溫柔的眉眼如同夜色,微微抿起的唇薄如杏花,淡如粉桃。
舉手投足間隻有溫和與淡漠,看不見與太子身份相稱的威嚴與尊貴。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福安的麵前拿過了白玉的湯碗,動作優雅而倦怠地將褐色的湯藥靠在了唇邊,櫻花色的唇角被褐色的藥汁染透,隱隱隻能看出淺白的色澤。溫柔的眉宇深深皺起,漆黑的眼底卻是一片平靜,他知道無論自己怎樣反抗都必須喝下這些珍貴的藥湯,唯有這樣他才能活得更久一些。
十幾年的歲月中,他很少能夠走出東宮,很少能與別人說話,每日都隻能喝著這些苦澀的藥湯續命。若是可以,他想選擇解脫,死後可以化成蝶燕,穿過高大寂寞的宮牆,可以去任何他想到達的地方。但這樣做的後果是東宮上上下下幾百個宮人都會賠命,他怎麼能忍心?
苦澀的藥落入胃中之後,一陣絞痛,像是有人拿刀破開了他的身體。白玉的碗從他顫抖的指尖掉落,還沒有喝盡的湯藥盡數灑在了金色的錦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