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紋珍簟思悠悠,千裏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寫情》
天氣轉寒,時已入冬。
大雨嘩嘩的下,我沒魂似的在大街上晃達,漫無目的。身上的裙子早被雨水打濕,沒一點幹的地方。整個人都好像站在冰窟裏,此時全身知覺漸淡,思想混沌。
四年過去了,往事卻曆曆在目,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上天帶走了我身邊的一切,卻唯獨沒有帶走我。
江落,江落。
我想打電話給你,可是手機和錢包都被人偷走了。更何況我們已經分開那麼久,本就情薄,奈何緣更輕淺,不知你是否還記得我。
上衣的口袋裏還有一個硬幣,那是吃早餐剩下的,也是現在身上唯一的財產。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岑宅早在很久之前就被查封了,現在住的房子也已期滿,雖然簡陋但總能遮風避雨。房屋不貴,盡管如此,我還是拖欠房租已久。
路人都是如此匆匆,沒有人會在意我是多麼的落魄。
幹脆就讓我死在這冰冷的大街上算了,心裏又放不下母親臨終前的不甘和遺願。
意識開始漸漸變淺,腳步如同灌了鉛。
我還不能死。
用身上僅剩的一元錢,我給羅中煵打了電話,他也許在開會,也許在睡覺,我聽到有女人在叫他。
不知道這個時候打電話是否合適,可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打給誰。
都說他待人一向冷淡,我摸不準他的脾氣。他對我時而暴躁,時而溫柔,我怕他,也依賴他。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但是我知道他在聽。他總是這麼沉著,接電話從來不主動開口。
“我在……在人民路中段路,錢包被人偷走了……”太冷了,我連話都說不清楚,指甲發紫,渾身止不住的哆嗦。就差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的硬撐著。
不用通名報姓他一定知道是我,在他的生活圈裏,會活得如此落魄,隻有我。
羅中煵一句話沒有說就把電話掛了,我站在報亭的雨棚下不知道該不該等他,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
如果有一百個人從我麵前走過之後,他還沒有來,那我就走,隻要那個時候我還走得動。
大街本來就冷清,我估計,過一百個人大概也要半個小時吧,更何況羅中煵開的是阿斯頓馬丁,這麼遠點兒距離十五分鍾就夠了。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故意為難我,當我數到第十一個人的時候,從西麵過來一個喪儀隊,披麻戴孝,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浩浩蕩蕩的從我麵前走過,那至少有二百人,我確定!
因為從第一個人到最後一個人從我麵前走過就用了至少有十分鍾。
我不知道自己是該接著剛才的第十一個人繼續數,還是該提著我往下淌水的裙擺離開。
羅中煵,你怎麼還不來?
你再不來,我死了怎麼辦。
看著那二百多口子人漸行漸遠,我崩潰,實在是站不住了,靠著報亭的鐵皮蹲坐在地,裙擺早就髒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而鞋子,比裙子更髒。
這個鞋子是羅中煵買的,他有潔癖,我拿起裙擺使勁的擦,可是泥巴太多,怎麼都擦不幹淨。羅中煵,在我沒有擦幹淨之前,你可千萬別來,我在心裏默默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