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記事
一位學生冒著大雨開拖拉機來到偏遠的鄉下中學,叫老師去他家,想表示表示他的謝意。看到那個學生和聽到他考上大學的消息,老師們都相視喜悅而笑。
於是班主任就談到學生的學習情況。他說:“現在有些學生‘小氣’,害怕別人比自己強,這種情況不能發展下去。學生之間應該互幫互學,努力向上。”
回到家裏,聽說老驢賣了。我一聽,便想起了驢娃子,它是老驢生下的,才3個多月。但是,由於天旱,草食很少,老驢也很老了,所以賣掉了。我來到牲口圈,驢娃子正站在門前,“噢噢”地叫個不停,我把手伸進去,撫摸著它的頭。它用嘴“親”著我的手,溫溫熱熱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我輕輕地說:“驢娃子,饒恕我們吧。”
從學校返回村莊發現,各家不是挖土豆就是鏟菜。到家中,媽媽:“天凍了。”我和姐姐挖土豆時,發現土豆蔓簡直變成了水。揀土豆蔓時,一會兒,手就成了泥水手。菜地裏的菜也凍可憐了。大人說,趕緊鏟,如果明天還凍,那就壞了。返校時,爸爸說:“要好好學,功夫是沒有白下的。”媽媽更忙個不停,為我補鞋,找衣服,裝土豆,做這弄那,看著看著,我眼裏含滿了淚。
班裏有一個同學很頑皮,經常在教室裏吵鬧,弄得大家都討厭他。大家給他起了個“搗蛋”的綽號,他也不在乎。我對他勸說了有幾百次,可他嘴裏答應,行動起來還是原樣。下午放學時,我對他說:“再不要鬧了。”他說:“我從明天起不再壞了。”我說:“你又是開玩笑。”他說:“一定!一定!”並把“明天起不再壞!”幾個字用土坷垃寫在我跟前的牆壁上。我希望他明天能夠做到。
媽媽叫我到樹園子掃樹葉。在我掃的同時,好幾個人也在掃。今年大旱,秋草不好,樹葉也就顯得特別珍貴了,多掃些也好喂羊。
中午飲牛時,碰見隊裏一個小夥,戴著口罩,也趕著牛,我便問:“你幾時回來”。他說:“我回來已經兩個多月了。”他在升高中那一年,不知怎麼得了精神病,胡打胡鬧,被送到精神病院治了一次,作用不大。今年又被送到精神病院,這回看來,還算有些起色。等我飲牛回來,又碰見他拉著驢,準備去拉草。他說:“你來,我問一道題”。我走到他跟前,他說:“這是初二學的,ax2+bx+c=0的根等於什麼?”他用木棍在地上寫得還很整齊。對於這道題的解,我還有點印象,便寫出答案。
他顯出十分悲傷的心情說:“唉,我徹底忘了,我徹底忘了……”
雖然天還飄著雪,吹著寒氣,然而,我們看到有草出生,乃是春的生活,春的行動。別人說:“這草芽恐怕經受不住這打擊。”我說:“那花草、樹木正迸發出強大的生命力,是不怕這打擊的。”
今天碰見柴胡,挖了一點。我想,如果每一天放牛時能用心尋找發現,挖它一點,慢慢地收集起來,曬幹,賣上幾元錢,以後買幾本書或其他東西,也能少花家裏的錢。家裏的錢,父母掙得太不容易了。
響了雷,隻零零星星下了一點雨,這是這個村莊和周邊的人都希望的。可能是南邊下了大雨,河水暴漲。河邊種的糧食和草向水中前進,低的頃刻不見。有的人鑽在水裏拔高的,割還沒淹的。人們快速地揮動著胳膊,揮著鐮刀和手,而水在腳底下緊緊追著,追上了,人們又跑到前麵。事後,人們都怨聲怨氣起來,說準備割胡麻,但稍有點不黃;有的舍不得給牲口喂一人多高的蘇丹草,還在外麵尋野草;有的還在下雨之前撒了化肥。
夜幕已經拉開,我們卻正在離村莊十多裏的山上裝胡麻。一架子車胡麻沉重而又不安穩地向回家的路上開始行進,在陡坡上緊張的摩擦,在溝底不停地抖動。到了還算平坦的路上,已經暮色四合。月光漸漸升高,稍稍照亮了前麵的路。搖搖欲睡卻不能。回到家已經晚上11點多了。
每次返校時,媽媽總是收拾這收拾那,叮囑這叮囑那。這次媽媽發現我腳沒洗(昨天修渠和今天拉土弄髒的,沒顧上洗),就叫我洗。為了不使她費心勞神,就滿口答應並洗了,結果襪子又掉進水盆裏,媽媽又給我找了一雙舊的,是她前幾天補的。到城裏一看,油又忘了,媽媽又得操心盡快想辦法帶來。
自行車鏈子斷了幾天,準備回家,我推去修。修車子的人還年輕,看上去憨厚老實。他拿了鏈子,將兩個斷頭一拚,錘一打,便好了。我問:“多少錢?”“5毛。”“什麼?怎麼這麼貴,你沒有添東西,就這兩下子。”“都是5毛,其他人也一樣,你不信問去。”“少了不行嗎?”“不行”。我從身上找到了所有的零錢,隻有4毛。“不夠行嗎?”他接了錢數了數,若有所思,然後帶著不滿意不情願的口氣說:“能行。”兩個城裏姑娘推車子過來充氣,問多少錢,“1毛”,那兩個姑娘“喲”的一聲,沒敢再說什麼了,交了錢,走了。我睜大了眼睛,問“怎麼打氣也這麼貴?”“物價上漲了,我們隻好漲價,原材料也上漲了。”“可……”我沒說出口,難道空氣也漲價了嗎?
碰見村裏的一個堂叔哥哥,說鹽脫銷了。他找遍了縣城才搶了20斤,原因是沒錢了,和他同時搶的一個人是平涼人,搶了60斤,一斤3毛。又碰見姐姐,她稱了30斤,再沒什麼裝了,說那個門市部拖拉機剛拉來,給我10元錢,拿上一個塑料袋,給家裏稱50斤。我快速跑了去,放著的鹽還多,人更多,在櫃台前擁擠著,吵嚷著。“給我稱50斤。”“給我稱40斤。”“給我稱30斤。”我使勁擠了進去,但插不上手。有的熟人利用關係在櫃台裏麵稱,拿走,鹽漸漸少了。人們把袋子、提包等一起伸向售貨員,接誰的好呢?隻好生氣地看看,有胳膊長的人占了優先位置,袋子拿走了。“給我把那些拋上,拋上。”完了,我空手而歸,不清楚為什麼。
為了買一雙球鞋,幾乎跑遍了縣城的大商店和一些小門市部,也找了合我心意的,9塊多錢,對我來說,顯得很困難。雖然還有9塊多錢,但如果一買鞋,以後該怎麼辦。所以隻好兩腿沉沉地回來。晚上思考再三,決定買一雙便宜的白球鞋。
晚上吃了一頓黑麵飯,好像一下子倒退了幾年。不吃玉米麵、黑麵已經幾年了,可是近兩年,天旱雨少,收成不好,還靠國家供應。供應的多是玉米,多用來做饃饃。這一月供應的正好是黑麵,家裏平時磨的麵也沒有這麼黑,還混有麩子,做出來的飯有一股酸味。
沒有下雪,但天翻了臉,四處充滿了冷空氣的蠻橫。手感到凍,腳也感到凍,渾身都感到凍,就連心髒也受到了刺激,收縮。屋裏沒有火,炕也沒有煨,柴火沒有,爸爸過些天才能用毛驢車拉來。窗子用布片遮住,門關緊。倒在臉盆裏的水,一會兒上麵便會覆上一層薄冰,暖水瓶底座上的水滴也結了冰。坐不了一時,腿冷滲滲的,如冰,轉到腳麵上。被子裏也不想進去,早早把被子鋪上,想積積溫。凍得都不想看書,但由於期中考試,又不得不堅持看看,用筆寫寫。
早自習後便拿上板凳集合去體育場。今天是公判大會。城裏各學校學生和一些單位的職工擁擠著進入會場。部隊、公安、武警、法院、檢察院的人很多。坐在那裏看不清主席台,還不見犯人押來,不耐煩都嚷嚷。終於幾輛公安摩托車和小麵包警車開路,四輛大長車緩緩開過,人們都跑到路邊去看。我隻好踩在板凳上看,前一輛車上隻押一個人,中年人,穿著舊藍大衣,被兩個武警夾著,半低著頭,前麵還有一個牌子,上麵寫有什麼,聽說是被槍斃的。第二、三、四輛車過去沒見犯人,隻有全服武裝的武警,最後一個車前架一挺機槍。聽同學說罪犯都在車廂裏,看不清。接著縣長講話,我們那邊廣播正好聽不見。接著什麼,再由公安局局長宣讀逮捕證明。一一宣讀,犯人一一從車廂裏被揪了出來,繩子綁著,又被武警抽了幾下,直痛得仰頭咧嘴,18歲的五六個,還有一個15歲的。聽說一個被揪出來還罵人,一直被武警抽繩子,也夠他受的。最後宣讀判決,車徐徐開走,被槍斃的耷拉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