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理所當然地接過去,冷豔的臉,似寧靜的湖,波瀾不驚。
開始檢票了。她拉起行李箱,徑自向進站口走去。麵對淩寒的殷勤,在心裏,她隻報以聲聲冷笑。這個時代,有太多男人,無時無刻不在製造短暫且僅供娛樂的豔遇。然而,女人與男人不同。男人需要的,多是曇花一現的激情。如同潮水,來得急,退得也急。女人渴望的,卻是細水長流的幸福。是人生路上的一樹花開,團圓和悅。因此,麵對那些漫天播種,卻無一粒結果的疑似愛情,琴音向來心如止水。
何況,她已有了肖舍利。提到舍利,整顆心頃刻被掏空了,似莽莽荒原。琴音恨恨地想,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何必形單影隻,一個人跑到千裏之外來散心。
旅客多得摩肩接踵。琴音盯著前麵乘客的腳後跟,一步一挪,直到列車轟隆隆開動,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她想把行李箱放到頭頂的架子上,試了幾次,額上已微汗滲透,卻終究徒勞。
“讓我來。”一隻修長且紋路細膩的男人的手,姿態優雅地向垂頭喪氣的她伸過來。一抬眼,竟是在候車室給她遞紙巾的男人。琴音愣愣地,一時不知說什麼。淩寒先自笑了,一抬手將她的行李箱安置妥帖,然後在對麵坐下來。琴音微微點頭,算作感謝。“你是我見過的,最愛哭的女孩。不過,從現在起,所有的痛苦,都會戛然而止。”琴音眼中飛出一個問號。不置可否。“因為,我知道人生的奧秘。”淩寒神色詭秘地說。琴音一下子來了興致,好奇地問:“是什麼?”淩寒將身體靠在椅背上,裝作一頭霧水:“你不是聾啞人啊。”接著又說:
“那麼,你會笑嗎?笑一個我就告訴你。”琴音試圖裝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而,現在她能做到的,隻是勉強讓嘴角向上翹了翹。淩寒湊過來,他的眼窩很深,目光久久停留在琴音臉上。琴音低下頭。她不喜歡與人對視,尤其是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這時,她聽到淩寒說:“人生的奧秘隻有六個字,不會永遠如此。”
琴音深愛舍利。從二十二歲起,整整六年,他是她唯一身心相許的男人。舍利亦疼琴音。休息日,他總會係上草綠色圍裙,做營養大餐給她補身體。
兩人產生了小矛盾,每次都是舍利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有,舍利的工資卡,一直交給琴音保存,每年,自己不菲的薪水流逝到哪裏,亦從不過問。並且,舍利對琴音的父親亦是非常孝順。隻要老人有事,無論何時何地,隻需一個電話,他總是第一個跑到她身邊幫著料理……然而,凡事總有不足。當琴音滿懷憧憬,羞澀地向舍利提出結婚時,突然發現,自己愛上的,竟然是時尚前衛的不婚族男人。也許是父母失敗的婚姻對他幼小的心靈產生過深深的傷害,又或許是因為不願擔負起家庭的責任,總之,舍利語氣確定地告訴琴音,對結婚,他沒有絲毫興趣,今生,他將永遠走在婚姻之外,不會娶任何女子為妻。
琴音臉上的笑容僵住,像旋在半空的燈,搖搖欲墜。她聽見心裏有什麼,砰的一聲,摔成碎裂。多年來,她不知多少次夢到自己穿著雪白的婚紗,被舍利深情地環著腰,幸福出一臉的甜蜜。然而,又不知多少次了,隻要自己提到結婚,舍利眼中的光芒,便會頃刻黯淡下去。流年裏,她對舍利的失望,一天天增大,如同堆在牆上的雪花,一片接一片,累積成冰。
雖然,舍利對她說:真正的愛情,沒有必要用一張形式主義的紙片來宣揚和證明。我們有愛情,彼此有承諾,在一起也有美好的生活,這已足夠。
隻是,一個又一個夜晚,望著躺在身旁酣睡的舍利,琴音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懷疑。她覺得,如果舍利付出的是真愛,為何不能給自己一份穩妥的婚姻?如果他決意與自己相守一生,又為何,不願意跟自己結婚生子?如此,各種負麵的猜測,日複一日在胸中波濤起伏,似動物的牙齒,啃得她失落的心,生疼。
淩晨,她挪開舍利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情不自禁想起了淩寒。想他落在自己身上柔情似水的目光,還有那句飽含智慧的“不會永遠如此”,以及在車站分手時,他輕輕握著她的手,眼含深意地說:“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有人說,抵達不了婚姻的愛情,最終隻能死無葬身之地。那麼,淩寒,是否就是叫醒自己生命黎明的那個人?
事情的發展,果然朝著淩寒預期的方向。兩人很快見麵了,並且,從第二次見麵,就再也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