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遝紅顏
大學畢業後,她應聘到一家廣告公司搞設計。由於人長得漂亮,文案又做得空靈新穎,工作不到兩年,在業內已是小有名氣。
他是她的客戶,外表成熟帥氣,打理著一家皮具公司。初遇她的作品,他的眼前不禁一亮。再見她本人,素淨容顏,如瀑青絲,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眼睛,一時之間,他整個人仿佛癡了。
她的心,在他火辣辣的目光裏,亦是“嘭”的一聲開了花。就這樣,兩個金童玉女般的人兒,突然抽枝生長,很快纏繞在一起。他公主般寵著她,給她買高檔化妝品,名牌裙子,價格不菲的首飾。得知她喜歡喝幹紅,一個堂堂總經理,竟然低到塵埃裏,洗手做羹湯,決定親自為她釀製。
在她狹小的出租屋裏,他興高采烈地買回數十斤顆粒飽滿的紫葡萄。一顆顆耐心地洗淨晾幹,再挨個把它們輕輕捏碎,放到晶瑩剔透的玻璃缸裏。十多天後,葡萄發酵了,他再戴上一次性手套,濾皮去渣,逐一把裏麵的皮和籽撈出來……身旁的她,頭枕在他的肩上,眼裏星光點點,皆是感動的波。她想,這就是愛了吧?一個男人要如何愛一個女人,才會有如此細致的耐心。
他轉過頭,忙裏偷閑吻她芬芳的唇。她迎上去,那一刻,整個世界都是暖的,連窗外的雪花都有了溫度。
她嬌嗔地說,你對我這樣好,會把我寵壞的。
他定定地望著她,隻說了兩個字,你配!
迄今為止,這是她聽到的最動人的情話。她甜甜地笑了,心像開滿花的樹,燦爛而熱烈。
又過了一星期,葡萄酒釀好了。他打開瓶蓋,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他倒了一杯遞給她,柔聲說,我為這酒起了個名字,叫颯遝紅顏,獻給我今生最愛的人。
颯遝紅顏,這個名字好美!她接過酒杯,看著他,還沒喝,人已經醉了。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走過來,擁住她纖細的腰,碰了碰她手中的杯子,動情地說,來,我的小孩,葡萄美酒,浪漫共飲。他一直稱呼她小孩。他說,他要把她當女兒來愛,當女兒來疼,不讓她受哪怕一點點委屈。
她依偎在他溫暖的懷裏,大大地喝了一口。味道有點酸,有點澀,口感比不上經常喝的長城幹紅。不過,這是他為她一個人釀造的,情深至此,夫複何求,她知足了。
那晚,他們說著情話,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颯遝紅顏。她很快就醉了。兩個人倒在床上。她白裏透紅的臉,在潔白床單的映襯下,像極了一朵盛開的花。他的吻,似等不及的雨,紛紛落下來,手伸進她的衣服裏探尋著……從此,她的小屋成了兩人的愛巢。每次在一起,必然會喝幾杯颯遝紅顏。味道還是有點酸,有點澀。然而,那又怎樣呢?酸算什麼?澀又算什麼?隻要彼此相愛,一切都是好的。她甚至想,以後不去超市買幹紅了,今生就喝他釀製的颯遝紅顏。與他一起,數盡歲月,飲至白頭。
然,葡萄酒喝了還不到一半,愛情就起了變化。那晚,兩人正在耳鬢廝磨,突然有人敲門。她披了件衣服,去開門。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闖進來……他慌慌張張跳下床,平素從容的臉,瞬間煞白。她是誰?他沒有回答,竟然失態地去抱那個女人。女人揚起手,狠狠掄了他兩耳光,一句話也沒說,踩著高跟鞋,驕傲地離開。他趕緊穿上衣服,拖鞋都忘了換,匆匆追出去。她拉住他,又問,她到底是誰?他不耐煩地掰開她的手,狠狠一推……她倒在地上,絕望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冷,硬,不留餘地。接下來的劇情很俗套。她打他電話,不接。給他發短信,不回。去公司找他,不見。就這樣,他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沒有理由,沒有告別。無疾而終。她不是死纏爛打的女孩。無眠的夜,她含著淚,望著半缸颯遝紅顏,一片一片,拚接自己碎掉的心。一天,她在百度上偶然看到颯遝的解釋是“迅疾”。竟然是迅疾!原來,從一開始,她就隻是他的偶然,他的過客,他的隨機,他從未想過給她一輩子!她擦幹眼淚,把剩下的颯遝紅顏連缸扔掉,一顆心瞬間釋然。她想,愛情應該是香醇綿長的,這種又酸又澀的東西,與幸福無關,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