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似是故人(1 / 3)

檀香滿溢的禪房內,墨色的畫卷邊緣是金鑲而成的掛椽,素色的畫紙上傲然盛開著一株悄然而開的黃梅,雖未聞及花香一旁欲落的彩蝶卻昭示著它的芬芳,似皇宮殿門前的廊簷側,清妍動人的女子依附花兒而舞,嫩粉色的裘衣外披淡黃色的碎花披羅,裙擺隨風飄逸著,白色絨扇掩麵而遮。

沒有華麗的裝扮,亦沒有金銀珠寶的修飾,眉若彎柳,眸若星辰,一雙朱唇語笑若嫣然。

一旁的小楷黑字題詞為:皎皎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落筆處是題字人的名,姓慕,字溯於。不知是何人,卻不知是為何,蘇白衣最先想起的便是此深愛此女子之人,若非如此,亦不會為之題詞作畫。

女子的音容相貌,竟與她這般相似,這也正是蘇白衣注視題畫的原因,甚像甚像。

“忘塵師父,不知此畫為何人,為何會在這禪房內懸掛。”疑惑頓生,還是問出了口,蘇白衣想得知這畫中與自己判若一人的女子為何人,為何會懸掛在忘塵的禪房之中,日日供奉。

淺酌一蠱青葉茶,遞之蘇白衣麵前,慕溯於的雙眸變得極為深邃,眉目間漠然的神情也略起一絲變化,本不該佛塵弟子所有的悲感漸上眉梢。

佛曰:念佛無難事,所難在一心。一心亦無難,難在斷愛根。

隨蘇白衣的視線一同落在牆壁懸掛的畫卷上,停留了片刻,慕溯於挪開了注視的雙眸。畫卷上的女子,讓他本已無忘無念無求的心再次泛起絲絲漣漪,雙眼氳氣朦朧,似是又憶起了已亡人。

方丈那日說的不錯,步入佛門不難,難的是愛未斷,心未死。

“忘塵師父……?”

“那是我,已故的妻子。”緩緩的,一句話道出口,異常得平靜。慕溯於手持著青瓷杯佇足在畫卷前,眉宇間已恢複了淡然,蘇白衣側顏看著他,仿佛先前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看見他略帶傷感的容顏,亦沒有瞧見他眉目間本不該有的情愫。

蘇白衣隻明白一點,那便是忘塵至今仍舊深愛著畫中女子,即便遁入空門。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對於慕溯於來說,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對於妻子的離世,因自己的誤解,而導致的生死別離。他又何嚐不想這一切都若佛境虛幻般,僅是一場夢靨,夢醒後一切都恢複原樣。他依舊是那個風光滿麵的九王爺慕溯於,他的妻子還是心中所愛之人夏白芷,過著一般人幸福的生活。

片刻下來的靜默,蘇白衣知道自己問錯了話語,視線從畫卷上與自己般若一人的女子身上轉移開來:“人死不能複生,忘塵師父還請節哀順變,白衣覺得你的妻子一定也希望你過得幸福。”

“幸福哪若施主所說那般簡單,佛曰求不得放不下,便是愛別離怨長久。我與白芷夫妻三年,心中所念所想全然是她,別無他人,而她卻是死於我麵前,臨別前那眼眸中的怨終究揮之不去。”慕溯於所說句句源自心間,即使如今皈依佛門,斷卻了塵心,夏白芷離世前的那眼回眸他卻終未忘。

“既入空門,便應忘卻塵世間的一切苦惱。若做不到,為何還要遁入空門?”蘇白衣聞之忘心的話,有些不讚成他的說法,幹脆放卻了常俗禮節坐在了禪房床榻的蒲墊之上,拿起擱放在木質桌上的青瓷杯撚了三兩片清茶葉放進了紫砂壺蠱中,淺斟沸水輕輕搖晃著,傾了兩杯茶水,淺酌一口,等待著回答。

這樣的蘇白衣著實讓忘塵大吃一驚,十指緊握口中呢喃:“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哪有一個女孩子家全然不顧之形象坐在和尚的禪床之上的,與之前大家閨秀模樣截然相反,若換做一周前的忘心斷然當做家常便飯來看之,甚至於會與之一同在禪床品茶談心,可時隔春秋,既入佛門徧循佛理。

不近女色,非禮勿視,非禮勿言。

蘇白衣看著他一本正經嘴裏念叨著佛經的認真模樣,嘴邊竟露出了淡淡的一抹微笑,心裏也略過一絲的失落,這般重情重義堅信不移的男子入了佛門,一生誦經念佛著實是……哎,本性所有的作弄之意頓生心頭,蘇白衣持著青瓷杯竟向著忘心佇足的地方走來,來不及等對方拒絕,青瓷杯已然緊緊擉進忘塵的手心裏,肌膚相觸碰的瞬間忘塵恍然挪開手,青瓷杯恍然跌落在地,碎成幾片。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會躲閃開來,對不起。”話語中幾乎滿是抱歉之聲,蘇白衣蹲而下小心翼翼地拾著殘碎的青瓷片,方才的她放下大家閨秀本該有的矜持,主動遞上青瓷杯想與之共飲,為的隻是能夠讓他與自己訴訟心中之苦,展露本該擁有的笑顏。

其果,卻不然。

正念著忘塵的不知好意,蘇白衣撇了撇嘴將殘碎的青瓷片輕輕包裹在幹淨的絲絹中,嫩粉色的絲絹上針法完美的繡著一株傲盛著的黃梅,忘塵猛然蹲下身拿過她手中的絲絹仔細的品看著,許久緩緩出聲:“這絹帕是施主自己所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