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懷瑜(1 / 3)

一進入八月,便開始陰雨連綿。姑娘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時常氣喘、咳嗽。可偏她是個要強的性子,府上重事,皆一手掌管。既不相信太夫人的安排,也不相信薑姨娘能夠全力以赴操辦。

偏這些日子朝廷上,不知又出了什麼變故。國公爺已經接連三日不曾回府。

我站在一旁,看著姑娘伏案翻看賬冊,臉色越發難看。而束手站在一側等候批示的李媽媽更是萬分緊張。

門口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有人將簾子打開。我回頭,正瞧見探進頭來的黃媽媽。那是夫人的陪嫁,我曾經入林府時便是在她手下接受調、教的。

黃媽媽對我招了招手,我回頭見姑娘還在蹙眉看著賬冊,一旁的茶碗裏還有熱茶,並不需要伺候,便留了幾個二等丫頭在屋裏聽候吩咐。自己個兒出去了。

“媽媽,出了什麼事兒?”我給黃媽媽微微福了福,算是見過。

黃媽媽拉了我的手,輕輕歎了一口氣。“嫣兒姑娘又來了,因姑娘要見回事的婆子。現下正在稍間坐著呢。”

“她怎麼又來了?”我微微蹙眉。

這個嫣兒姑娘,是我們姑娘二叔家裏的堂妹。比姑娘小了十多歲,自小父母雙亡,養在老爺和夫人名下,很是受寵。姑娘對她也是疼愛有加的。

可姑娘不知道,這個嫣兒小姐每每以探病為由來探望我們姑娘,背地裏卻都要跟她的姐夫,我們姑娘的夫婿榮國公眉來眼去。

國公爺對我們姑娘何等情深,會理她?真是笑話。可她的做派,沒得叫人惡心。

姑娘不知道,我們下人卻都是清楚的。我和黃媽媽不能告訴姑娘,怕她傷心,加重病情。可私下裏卻都防著她的。聽說她來,我渾身的神經便緊繃起來。

“說是要來探望姑娘的,又不能攆走。橫豎,住不了幾日。國公爺正巧也不在家。找個理由打發了她回去要緊。”黃媽媽口氣無奈。

我垂了頭,暗自咬緊了牙關。這會兒屋裏傳出了瓷器摔地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姑娘的一陣輕咳。我忙進去,見姑娘臉漲的通紅,那回話的婆子跪在地上連連叩頭。

“姑娘,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倘若是她們錯了,自叫領了板子教訓便是。何必累的自己的身子骨。”我輕輕拍著姑娘的後背,軟聲勸著。

姑娘是暴脾氣,自是聽不下去的。喝了一聲,叫那婆子滾出去。半天才緩過來,拉了我的手,叫坐在旁邊。

“懷瑜,”她眼神渙散,神情委頓,叫人瞧著便心生憐憫。我忙握住了她的手,應著。“姑娘,奴婢在呢。”

“原本你母親是我的堂姨母,你我本是姊妹。偏你家逢變故,不得不隱姓埋名在我身邊做個丫頭。自小我便覺得虧欠你的,原想著把身契交到你的手上,替你找個殷氏人家放出府去。可你偏卻舍不得離開我去。如今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眼看著怕就要撒手人寰了。你也瞧見了,如今這府上便連廚房上管采買的婆子,都敢壯著膽子來忤逆我。我在時,方可以強硬手段打壓他們。我又沒有子嗣傍身,倘若去了,你們便還指靠哪個?”因是說了這一長串的話,難免要咳嗽一陣。

我哪裏聽得了這話,眼淚當即就湧了上來。“姑娘,您別說了。倘若你去了,奴婢便跟著您去。”

“說什麼胡話!”姑娘秀眉一擰,“你還有大好的年華,還得替我活著呢。”頓了頓,又道,“嫣兒是不是來了?”

我不敢隱瞞,隻能點頭。

姑娘的臉色便越發難看起來,歎了口氣。“她如何來的這般頻繁?不過是瞧著我日漸不行了,想著這填房的好處。熙平的性子隨和,待人溫柔,又生的英俊,難免叫她生出別的想頭。可……自小她便就是個不安分的。倘若她嫁進來,日後再得了子嗣,怕是榮國公府的榮華便就要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