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盲道
雖不是盲人,但我閉著眼就能走著上下班。而且比騎車上班還要快。因為單位的樓下有一條盲道可以直達住宅的樓下。住宅的樓下也有一條盲道可以直接到單位的樓下。
那年城市的各條馬路此起彼伏地修,也巧了,修我們樓下的路時總是下雨,致使我栽進了門前那個深深了下水道兩次,一次騎著摩托,一次騎著自行車。過路的人忍不住地樂,很狼狽。後來,鋪人行道了,人行道離各個門臉一米多的地方鋪了一條六十公分寬的黃色的路,很深的條紋,走上去,硌腳。民工也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用的。店鋪的商家也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用的。一天,在報紙上讀到那是盲道,專門為盲人修的。
黑黑的馬路,黃黃的盲道。
第一次走盲道去上班純屬好玩。盲道修好的那天,我沒有騎自行車(摩托車那次在下水道裏摔壞了沒有修,改騎自行車了),一會兒閉上眼一會兒睜開眼沿著盲道去上班。很刺激。這以後,就走起了盲道,還買了一副墨鏡(所謂的墨是自己貼上去的不幹膠,閉眼也是一個很累的活)。人們都給我讓路。不看路,心就靜,可以從一個特殊的角度發現問題。墨鏡一會兒戴上,一會兒摘下,這期間我寫出了好幾篇小文章。
那件事就發生在我完全不摘墨鏡就能上下班的那天。沒想到不用看路的行走是另一番全新的圖景。就在我的一篇小說就要構思完畢的時候,隻聽哢嚓、嘩啦,我的墨鏡破了,碎玻璃脫離了黑色不幹膠撒了一盲道。當然這裏麵的碎玻璃還有對麵那個女人的,她也和我一樣,戴著一個墨鏡走盲道。就這樣四隻眼在四個空鏡框裏相遇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我和她更不會相信:她是我在另一個城市上大學時的同學,更主要的是初戀情人。畢業後勞燕分飛。
結果可想而知,我每天提前半個小時上班,她也提前半個小時上班。當然不是在那個交叉的盲道口,而是在這個路口旁的街心花園裏,我們會坐上半個小時。她會給我唱一首王菲的《夜會》——隻為那陌生戒指,重新打量你修長的手指,你送我的指紋,我欠你的心事……我知道她就在我上班的附近住,她也知道了我住在她上班的附近。
後麵的故事我不知道如何發展了。因為理智控製不了了。盲道上的故事就這樣進入了一個白熱化的段落。
任我們有多好的想象力,也想不到,故事很快有了一個結尾。我的妻子與她的丈夫也是大學同學,也相戀過。於是她搬到了我的家,我妻子搬到了她的家。這樣她就再也不用走盲道上班了。
我還是走盲道上下班。每次走到那個路口,都會有一個女人朝我友好地打一聲招呼,然後微笑著騎車而去,給我留下一個朦朧的身影。朦朧中好像是我的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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