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最近操勞過度,飲食不濟,才會突發暈眩,仔細休養一陣便好。”
“多謝。”
“既如此,老夫先告辭了。”
張銘和衣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聽那大夫說瞎話,他舌頭上那處被人撒了藥,已不像方才那樣疼的令人眼冒金星了。
跟大夫對話的那人聲音有些熟悉,興許是明月吧。
張銘從床上坐起來,刻意咳嗽了一聲,令床簾外的人聽見。
“老爺?您醒了?”
“嗯,這是哪兒?許大人呢?”
“這是巡撫老爺的官邸,借與許大人及老爺暫住的,許大人將您送回來後,就去了前間院子。”
張銘“哦”了一聲,不再言語。怎麼將明月料理了,是個問題,她的賣身契,還在燕京家裏,胡亂在這裏將她嫁出去,未免太不仁義,人家見不到賣身契,也未必肯收。
眼下是巡撫官邸,皇帝的勢力範疇內,張銘不必像在秦園時一樣同明月住一間,“你出去吧。”
簾外人略頓了頓,輕聲應道:“是。”
待張銘聽得有人將門掩上的聲音,才抬手將簾子掀了起來,站起身清點起了自己房裏的東西。
書籍工具一類明顯被人翻過,也算正常,東西並未少,張銘翻了翻自己那疊衣物,找到了一塊手絹,將它拿起來湊上去嗅了一下,日子久了,皂香味兒也淡了。他將手絹揣進了自己衣襟裏。
眼下天已快黑了,不知周芹將信帶到沒有。
張銘舌頭上有傷,坐在堂上稍微喝了些粥湯,就有位管事打扮的男人來見他。
“小的長福,李大人讓小的來問問張大人,可還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張銘大著舌頭回了一句,“都好,替我謝謝你家大人。”
長福看他無心多說,便道:“小的便是這府裏管事之一,大人若還有什麼需要,遣了小廝等來尋我便是。”
張銘點了點頭,他便極輕快的退下了。
代巡撫李大人,乃是南京人士,丁憂在家滿整年後,被就地起複於此。張銘與他素未謀麵,但這李大人乃徐澈的人,張銘沒覺得有什麼需太防備著他之處。
又喝了半碗涼粥湯,周芹一路小跑趕來報信兒了。
“老爺,秦大人說明兒個請你和許大人吃素宴,到時候撿了時間和您談談事兒。”
張銘聽後放下心來,又問:“你身邊錢還可夠用?”
周芹撓撓腦袋,嘻嘻笑道:“夠的。就是還未和這府裏的小廝們通過氣兒,興許還要用上一些。”
張銘想了想,從袖子裏拿出一張銀票,道:“這幾日你去城裏尋些田地,這是一百兩,餘下的省著點用。”
“老爺在這兒買田地做什麼?”
張銘笑了笑,“你明月姐姐看著挺喜歡這邊,老爺我就用夫人贈她的嫁妝錢,在這兒買些地送她當嫁妝。”
周芹隻當張銘已將明月收了房,聽到這話,就呆了呆,“……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他這樣一問,張銘深覺自己似乎一直在下人前權威不夠,便斂了神色,並不作答。
周芹鮮見張銘如此,就縮了肩膀,接過銀票,乖乖的退下了。
張銘左思右想,此事隻能委托秦遊了,由他妻子許蓮娘幫著明月物色對象,順道給她改個名字,將年齡也報小個一二歲,又有嫁妝,幹脆還是順理成章的就在這裏嫁出去,待他回到燕京,隻消和琳娘報備一聲,也就過去了。
畢竟是在自己家做了多年的老人了,張銘也不願將事情做的太難看。
他既對琳娘作了承諾,就要做到,哪怕越一次軌,都是前功盡棄。
洗漱過後,張銘躺到床上看話本子,他喟歎了一聲,已經多日未有這樣舒服的日子可過了。先前不是漂在水上,就是住軍帳,再往前一點,就是住四處都是眼線的園子,處處不適意。
不知琳娘在做什麼呢,孩子該有七個月大了,也不知他在娘胎裏乖不乖。
看了半本話本,張銘合眼即睡,到了半夜,他熱的不行,就睜開了眼睛。
時至深秋,已經有些陰寒。張銘從床上坐起,披了件大氅,就著燭光給自己倒了杯茶喝,於是,等他躺回床上,就更睡不著了。
“一隻羊、兩隻羊、……”
“唉……”
猶豫了片刻,張銘從衣襟裏將那塊兒手絹拿了出來,放在鼻間嗅了嗅。多日碰不到妻子,他滿腦子的旖思,前些日子忙著,倒想不起這件事,今夜略一放鬆,就有反應了。
他將手絹放到嘴邊親了親,道了聲歉,就將它移了下去,包住一處地方,心道,靠你了。
弄了許久,張銘歎了口氣,就著月光看了看痕跡斑斑的手絹,認命的起身打了盆水,將它清洗幹淨,晾在了毛巾架上。
被琳娘知道她繡了多日的手絹派了這用場,興許會發火吧,他一邊洗,想到那場景,一邊輕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