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人人皆知蘇家當鋪不當玉不當金銀不當古董,取的是欲望所需,當的是什麼,眾說紛紛,有人說是容有人說是財也有人說來生說魂。說起蘇家,提起的就是當鋪了,沒人知道他們給當的是什麼,但是有商人曾說在比較遙遠的地方遇到過本是永安城失蹤的人做了富商或者成了有名的畫師,眾說是蘇家給了富貴改了命,失去的什麼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蘇家也是奇了,永安城百歲的老翁提起蘇家都隻是說:“在老朽小時候蘇家當鋪就有啦,那大旱之年我們顆粒未收這蘇家倒是在城西搭了十裏的粥鋪,真是善人啊!大善人!”正因如此,盡管這蘇家怪異掌櫃神龍見首不見尾,永安城的人受了恩倒也是不覺得如何。
空氣裏充斥著淡淡的桂花香,永安城在小販的喧鬧中醒來。三月的桂花經昨夜一場大雨落了滿地,雙拋橋下鋪了一條桂花河,清早的城西更是甚少有人,橋上卻一席白衣,油紙傘下一張清秀的臉,讓人覺得記憶尤深的是那雙眼睛,眉如遠山,眼若桃花,襯得整張臉都生動起來,蓮步輕移,裙擺沾染了些許塵土,方向正是橋頭蘇家。蘇家當鋪門口是尊石頭狐狸,門楣上是徽派木雕中,戲曲人物栩栩如生,民間故事委婉動人,新安山水秀美靈動。門楹和窗欞或方或圓,或棱或扁,花式豐富,形態各異。伸出楹外的“飛來椅”或“美人靠”,既拓展了店堂內的空間,方便店家和客人把玩,又平添了店外的外觀層次,使店堂顯得更加恢弘和華麗。大堂內,“姑娘當些什麼?”紅衣如烈焰的男子望了望白衣女子笑著問道,“勞煩公子,找的是蘇掌櫃。”女子說著從荷包裏掏出幾粒碎銀放在了楠木櫃上,紅衣男子答道“喚我輕許便可,待我替你傳達給掌櫃的。”笑著轉身撩起簾子從側門進了內堂。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輕許便笑著出來了,“姑娘請。”說罷撩起了簾子,裏麵的竟不是內堂,長長的走廊一直迂回到假山後麵,盡頭是四麵掛了簾子的湖心亭,空氣裏的桂花香味更濃了,“到了姑娘,掌櫃的就在裏麵。”輕許撩開竹簾,入眼的是正在品茶的青衣,看樣子不過而立之年,卻是滿頭的白發,狹長的眉眼,薄涼的觜唇,湊在一起硬是成了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子,絕情如他永安城也是盡知的,這蘇家當鋪可不是人人都幫的,以前便有人被趕出來跪求死在蘇家緊閉門前也沒有人任何人來收屍,直到屍體被認領蘇家方才打開大門。蘇安歌剛放下茶盞,女子不敢多看當即便跪在他麵前,咚咚咚幾個響頭磕下來才道:“求蘇掌櫃幫我換命!我願意拿所有來當。”蘇安歌輕蹙了下眉,旁邊站著的輕語便立馬去扶依然低著頭的白衣女子,“姑娘有話不妨直說,我家掌櫃的不喜這套。”女子見輕語這麼說了,抿了抿咬的發白的嘴唇,才開口說:“我本是這永安城裏未央閣的藝妓,因三年前抬做了陳家大公子的妾室改名百矜。”蘇安歌低垂著眼看不出表情,倒是旁邊的輕語滿臉驚訝,既是做了妾室,為何未曾盤起發髻。頓了頓百衿繼續說:“那時曾想大公子待我也是有些許情誼的,與其在未央閣裏孤老餘生,倒不如進了陳家生得個孩子養老送終,雖沒有如同未央閣裏錦衣玉食卻也是衣食無憂的。未曾想到大公子竟是。接連著又抬了不少美人進府,他怕是連我的臉都記不住了吧。”百衿說著撫了撫側臉,一雙桃花眼淚光盈盈,我見猶憐,蘇安歌沉吟片刻,“若是拿眼睛當呢。”低沉喑啞的聲音響起,百衿詫異的看著蘇安歌,居然是個男子,蘇安歌右手端起茶盞,低著眼望著杯裏豎起的茶梗,仿若無人般輕語,空氣裏彌漫著的桂花香混合著濃濃茶香,眼前舉止雅致的青衣一時間讓人晃了眼,百衿竟是看癡了。陽光透過竹簾的縫隙照射進了亭子,在青花石板上星星點點,“姑娘好生考慮下,若是願意用眼睛來換,那便再來這湖心亭吧。”蘇安歌盯著百衿的眼睛淡淡的說道,狹長的眉眼裏是百衿略帶猶豫的神色,不待百衿回答輕語便掀開了竹簾,蘇安歌起身走出了湖心亭,滿湖的桂花遮擋住了湖水,三月裏的陽光暖暖照著那抹青色,發帶飄在風裏,糾纏著雪白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