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影鐵打造的厚重盾牌組成的山陣步步逼近,沉重的戰車支撐著這些盾牌,躲在巨大盾牌後麵的黑衣步兵如同一團行將吞沒一切的黑色陰影,緩緩地壓向了背山而站的最後一支騎兵。
打著赤色大旗的騎兵團在死亡的陰影下靜默著,任何一支單股的騎兵麵對稱霸中陸的燁北國山陣,除了被吞噬之外,再無第二種可能。
可是影鐵山陣盾牌之後的將軍陸善達卻眉頭緊鎖。他是燁北國國君的兄長,地位尊貴,不過他身上這個左將軍的軍銜卻是他靠著自己手中的長槍打下來的,與他王室的血統並無多大關係。
馳騁沙場三十年的老將,有的是經驗,可是卻從沒見過有一支孤立無援的騎兵能在他的軍團麵前像現在這樣地沉默。他舉起手來,飛蝗一般的箭雨從燁北國巨大的盾牌之後飛出,其實射程並未到達騎兵所在的位置,他這樣做,隻不過是為了用氣勢嚇亂對方的陣型。敵人已經成了獵犬包圍之中的野兔,可是兔子卻沒有驚慌失措四散奔逃,這太不合常理。不合常理就是不吉利。
騎兵依然沒有動,可是距離已經近到陸善達可以看清對方赤色衣甲上猛虎嗅薔薇的圖案,他不記得齊國有哪隻軍旅以這樣的圖案為徽記。老將軍有一些不安,有些後悔交戰之前沒有摸清楚敵人的虛實,至少也該弄清楚對麵這支騎兵是誰的麾下。
他的副將謝淮猜出了他的心思,“將軍,不知道名字,隻能說明對方的首領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而已。”
陸善達望著對麵一絲不亂的騎兵隊列,赤色的軍旗翻卷在隊列的上頭,仿佛翻滾的血紅的雲朵。靜默本該是燁北國山陣用來震懾地方的武器,可是對方那本該以機動見長的騎兵團卻比他們更安靜,而且成功地壓抑了步兵主帥的鬥誌。陸善達歎息了一聲,“名不見經傳?你我在成名以前,在列國名將的眼裏,不也是無名小卒?”
謝淮一怔,心頭陡然沉重起來,跟陸善達一起觀察著前方。就在這個時候,他覺得眼前一花,那大片的赤色軍旗忽然轉變了搖動的方向,他本能地抓緊了手中的馬刀,突然之間騎兵團中爆發了一聲猛喝,聲威之烈猶如無形之劍,騎兵團中所有的人都跟著大喊起來,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騎兵發動了。
數千人的騎兵團,由極靜轉為猛烈的衝鋒,隻在一瞬間。騎兵的戰馬奔馳起血色的煙塵,向著死亡衝鋒的騎兵竟然沒有一個後退,極烈的戰馬仰仗著地勢奔騰而下,連地麵也在鐵蹄下震顫。
即使知道騎兵想要衝破山陣幾乎是不可能的,可是謝淮還是被驚出了一聲冷汗,他心裏清楚,如果是以數目相當的騎兵與之相抵,自己絕無取勝的可能。
陸善達猛喝了一聲,“放箭。”
箭如雨下,衝在最前麵的一排騎兵無一例外地倒下,可是後麵衝上來的騎兵沒有任何猶豫,沒有任何憐憫,踏過同袍的屍體,向著死亡衝鋒。陸善達沒有見過這樣的衝鋒,雖然置於死地別無巧法,可是也從來沒在中陸見過這樣不畏死的軍隊,他們騎著烈馬呼喝著衝鋒,簡直就像是草原上奔馳的蠻族軍團。
又一排騎兵倒下,可是一人一騎卻越過其他赤色的騎兵,那騎在墨色的戰馬之上的年輕男人披著赤紅的大氅,就如同火焰一般直燒到近前。陸善達隻來得及看清楚這是一個年輕得超乎意料的青年將軍,俊美的又像是帝都裏的文士,隻在這一瞬間,他的長刀就已經到了跟前,號稱無可斬破的影鐵巨盾在他的刀下被劈成兩半,火花四濺,刀鋒砍進了陸善達的身體。陸善達在生命的最後意識到,交戰之前的那陣靜默的對峙,實際已經是戰鬥的開始,他們在比拚耐力,他從那一刻就輸了,那年輕的將軍如同躲在暗處觀察的猛虎,而他早已暴露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