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晴(1 / 1)

哀,莫於心死。

我一直明白,娘親必有一天,會離去。人,終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塵世。隻是,當真的那一天。我卻,不能夠坦然麵對。我看著那發黃的靈堂,眩暈的白色直直衝進眼裏。黑色的棺木,刻著是娘親最愛的玉簪花,飄逸的花瓣無力垂倒著。滿室的哭泣聲,久久地縈繞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內。

那個一身明黃的身影,皺著眉,緩緩踱著步,走進了琦和宮。淡淡掃了一眼,“是嗎,她死了。”然後,冷漠的轉過身,鬱鬱而走。

我不能接受,娘親的突然逝世。前天,她還笑著對我說,魅兒,以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啊。我不信,娘親已經逝世。沒有人知道,我這眼睛可以看見死者的靈魂。我,沒有看見娘親的靈魂,所以,我不信娘親死了。她,一定還在某個角落,看著我玩耍,然後,翩然一笑,向我招手。跑遍了所有的地方,淚和汗交織著。我奔跑著,尋找,尋找,耳畔隻能夠聽到一陣陣的腳步身和厚重的喘氣聲,眼前一片模糊。

三日,什麼也沒有做,仰躺在那棵梧桐樹下。以前,自己是一個潑皮。喜歡坐在梧桐樹上,看著陽光從密密匝匝的樹葉上折射出好看的光芒。咀嚼著樹葉,墨色的汁一滴一滴的滑入侯中,享受著溫暖的陽光。娘親,微笑著,抹著琴。朱唇微啟,甜美的嗓音伴著我進入甜美的夢中,交織著甜蜜。如今,我才明白,娘親的笑,是摻雜了苦澀。微笑應是嘴角輕輕上翹,苦笑才是嘴角微微下垂。娘親地笑容很美,但苦笑居多。

細細撫摸,著粗糙的樹幹帶著一絲細膩。娘親,或許,在這裏,在同一棵樹下,感受著這刺骨的涼意。寒意從指間傳到了內心,沒有絲毫溫度。

“咕嚕咕嚕”,肚子發出一陣叫聲。是呀,我已經整整三日不曾進食,水,不曾喝過一滴。現在,我一定嘴角幹裂了,要不然,舔了舔唇,嘴裏是滿嘴的澀味,血腥味十足。嗬,無奈的扯開了嘴角。說不定,我馬上就能夠見到娘親了呢。滾燙的淚水終於從眼角滑落,滴在了鼻尖,慢慢的從麵頰落下,消散在了空中。

陰影遮住了光,向上看去,

是一個穿著淡紫色的女子。輕輕纖纖,頭戴兩株綠色小釵。麵目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是誰了。“小主人,回去吧。”她蹲下了身,取出了手絹。一下一下,細細地替我拭去了淚水。“你,是誰?”我將頭靠在她的背上。溫暖嗎?

她,低垂著頭,我看不清表情。

“我是您的屬下,是周後的屬下。”

哦,是嗎?娘親身旁是有兩三個貼身之人。她,應該是哪個總是低頭,淺淺低答的人。似乎,她總是……。我的眼皮耷拉起來,昏昏沉沉的。

皇宮內,烏雲密布。

“挽情,你說,主子真得已經,已經……。”說著,竟抽噎了起來。

“可能吧。”說話得人便是那淺紫衣的女子。她,一臉神色凝重,一雙碧眸停住在遠處盛開的臘梅花上,偶爾閃過幾道鋥亮的光芒,卻快如閃電,遙不可及。

“都怪都怪。”

“閉嘴,”那名名喚挽情的女子,淩唇亦是逼成了一道冷弦。怒目圓睜,手指捏緊了衣袖,青筋全然暴出,清晰分明。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了,她們是誰?

乳白色的蘇曼,環顧四周,古紅色的檀木床,空氣裏彌漫著薄煙的香味。

這兒,我撐起了頭,是我的房間。剛剛那聲音,好像是背我回來的人的聲音。

“小主人,醒了。”嘴角劃開了細微的弧度。

原來,她叫挽情。“咕嚕”撫上了肚子,太餓了。

一股清香撲鼻而來。純白的鏤花小碗,上方雲煙嫋嫋。挽情徐徐舀動著白米小粥,靠在唇邊,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後,小心翼翼的喂著我。米粥獨特的濃稠感在舌尖慢慢散開。

肚裏因為有了積澱,不顯得很難受。

我在挽情的攙扶下,披著外套,走到了花園。外麵,天終於放晴了。天空一碧如洗,光芒萬丈,耀眼的金射在了四周。霎時,群蜂蝶舞,百花齊放,爭妍鬥豔,烏雲也消散了。微風乍起,偏偏花瓣紛紛揚揚,憑風欲舞。

“春天來了。”我喃喃道,泥塑般佇立在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