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放著工作不做!”惡魔凶巴巴地說。
“工作?”我大腦有點短路。
“為我們偉大的魔王殿下收集超優樣本!”惡魔義正詞嚴。
“在哪裏?”我像近視眼一樣眯著眼睛極目遠眺。
哪裏有“超優樣本”?
“就在剛才,那個和你打招呼的人!”惡魔跳腳,他懷疑自己選了個睜眼瞎代理人。
“那是男的。”我覺得魔王應該不會對男生感興趣啊?
“不論男女,隻要美型都可以!”惡魔開始對我洗腦。
這個魔王的興趣愛好好詭異,是不是太“廣泛”了一點?
“那我該怎麼做?”我這才開始意識到“便宜不易貪”的道理。
要說服一個健全的青少年,自願去惡魔界入籍?這可能比殺了人家還難!
“和那美型人類搞好關係,盡量拉近距離,然後找機會讓他從快樂的頂峰一下墜落到低穀,就能產生‘絕望值’!美型人類的絕望值,就是魔王大人用來重塑惡魔界風貌的重要材料。一句話——你要見機行事!”
惡魔說得像吃小果凍那麼簡單。
“我可能做不到。”我覺得自己該說明一下問題的困難度。
惡魔愣了愣,最後卻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來:“易拉拉,如果你做不到的話,你就會立刻回到過去的生活!”
言下之意,目前這個“易拉拉是個嬌豔美少女”的世界,是與惡魔大人做交易得來的結果。如果不做,那一切打回原形!
太勢利了!
我還沒嚐到新生活的美好滋味呢!
所以我隻好裝作堅定地點頭:“我突然對前途充滿了信心,保證完成任務!”
惡魔親切地拍拍我的肩:“這才對嘛!我會隨時和你保持聯係的。如果有緊急的問題,你可以通過這個手鐲呼叫我。隻要對著這個寶石說三聲‘帥帥的西澤森大人真偉大’,我就會出現的。”
我問:“帥帥的西澤森是誰?”
惡魔:“就是本人。”
我撇嘴:“你臉皮真厚!你哪裏帥了?”
西澤森白我一眼:“比不上你嘴臭!要你管!”
於是我得到了一個設計惡俗、跟地攤貨沒兩樣的銀色手鐲。
手鐲上還有顆堪稱巨大的紅寶石,大到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我若在你方圓1公裏的範圍內呼喚你,這個寶石會發亮,並且指示方向。如果你受到攻擊,手鐲也會保護你的。”西澤森說道。
“我幹嗎要受到攻擊?”
我突然想起,所謂“惡魔”的名聲都有點臭。
已經不受歡迎的我,可不想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境界去。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下次有空再請你喝茶……”西澤森很不負責地迅速消失在空氣中,他那劣質的轉移話題方式讓我開始覺得前景堪憂。
不過,這種憂慮在三秒鍾後消失。
跟我擦肩而過的兩個女學生竊竊私語:“好美的女生哦……”
好吧,攻擊什麼的,那些都不重要啦!
我感覺屬於我易拉拉的春天,現在真的到了!
3
春天是個好季節。
大多數人都不會吝嗇於對春天的讚美,因為這個季節實在讓人聯想到不少好東西。
比如陽光、溫暖、綠色、花朵……再比如輕便的衣衫、蓬鬆的發香、輕飄飄的心……
此時的季節,正值春天。
我的春天也似乎終於來到我跟前——走進學校大門時,從四麵八方聚攏而來的視線,仿佛正打算向我宣告這個事實。
“哇,是易拉拉。”
“真的啊,一大早就看到柏南的女王陛下,真是太幸運了!”
“好美哦!像夜精靈一樣,多麼讓人感動的美貌啊……”
“那美麗的黑色長發、那蒼白如血族的純淨肌膚、那紅寶石一樣的眼瞳既妖媚又惑人……哦,看過來了,女王陛下看我了,啊啊啊,人家幸福得快暈了!”
哦哦哦,這是在說我?是嗎?不是吧?他們嘴裏說的“易拉拉”,應該不是跟我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吧?
惡魔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外表,所有人卻都當“易拉拉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一夜之間完全改變外貌,卻神奇地被所有人所接受。我幾乎忍不住去期待——
緊接著就該出現一聲聲甜蜜親切的“早安”問候了吧?
就在我閉上雙眼準備好好享受那一刻時,一個冰冷的聲音打碎我的夢幻——
“你把原來的自己弄哪兒去了?”
新生活剛剛開始,陽光美好的早晨正等著我,一切不順耳的聲音都自動過濾——這是幻聽!
我極力把那句討厭的話擠出耳朵去!
但我眼裏那個正等待我回答的人,臉上不耐煩的神情分明在說:他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蘇彌央!
單手抄在褲兜裏,他像是駐足觀賞路邊的風景似的,閑適又優雅地站在我的前方。
所有經過他身邊的同學,都自動繞道而行。我知道大家為什麼會對這個人敬而遠之,因為任何人靠近他,都會自卑!都會自棄!都會生氣地想為什麼我不是蘇彌央那樣的人!
華麗的美貌、慵懶的氣質、鶴立雞群的身高、高深莫測的距離感——
如果神在賜予了一個人這麼多好東西之後,還要不吝嗇地格外施與他名門世家的出身、聰明的頭腦和超凡的運動神經的話——
那麼這個神,一定不是站在我這一國的!
小時候,我一直誤會自己這麼失敗的人生,就像在糖畫小販那裏,一個不小心就轉到了最小隻的老鼠那樣——隻是比較不走運,但卻是理所當然的。
但自從進入高中以後,我發現這個認識是多麼錯誤!
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有兩個神在對峙!
一是站在我這國的,不受歡迎的神;而另一個,就是站在蘇彌央那邊的,與我敵對的那個受歡迎的神!
就是因為有那種“受歡迎之神”的存在,才會幹出把世上所有的“美好”基因,全都集中到“某個人”身上的蠢事來!
分一點點出來吧,渾蛋神!這個世界還有很多遠離“美好”的難民!
大概是以前,我身邊從來沒有像蘇彌央這麼極端的例子出現吧?
我一直以為倒黴隻是自己命不好。原來,是一直有個神在和我作對!
“我說你啊,你整容去了嗎……”
就在我沉浸在對某個“敵人”的惡毒的攻擊中時,對方還正打算要繼續肆無忌憚地以中等分貝的音量說下去。
不準說出來!不準說出來!不準說出來!不準說出來!……
兩道媲美草原獅狩獵時的凶狠目光,筆直地刺向五米開外的蘇彌央!
他很容易就從我那凶狠的目光中,解讀出以上信息。
所以,他閉嘴。
然後他用一種詭異的目光上下掃視我,十秒鍾後,他突然吹著口哨離去。
蘇彌央是個怪人。
這所學校裏幾乎所有人都認識他,但也幾乎沒有人和他交往甚密——因為他不用和人交流。
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他很輕易地表達著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
語言對他就像多餘的事物一樣。
我突然獲得了他的兩句“語言”,本該是值得放鞭炮慶祝的大事才對!
但我轉身飛跑出學校大門,同時對著手鐲上那巨大的紅寶石呼叫——我需要那個惡魔趕緊過來!
因為,我敢打賭,蘇彌央絕對認得我!
認得那個昨天之前的,不美不醜、平凡得掉渣的易拉拉!
一分鍾過去……
兩分鍾過去……
五分鍾過去,早自習的鈴聲響起。
風刮過操場,順便揚起一片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落葉……
我終於確信,那個不負責的惡魔,給我的這個看起來像地攤貨一樣的手鐲根本就是貨真價實的地攤貨——完全沒有用!
“為什麼?難道我被騙了?其實我根本沒有變美?”
4
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慮,我第一次感到不安。但活了十幾年,對於“遲到”向來有賊心無賊膽的我,隻能灰溜溜地朝教室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