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楊家有女
“來福他爹，你家媳婦要生啦！——”
墨家後門守門的張婆子一臉笑意的小跑來，朝著正在後院角門口做木工活的楊長旺咋呼道，“你家二小子在門口呢。快帶著你家來福家去吧，我去前院幫你跟管家告假去。”
楊長旺正打磨著一個床櫃子的前沿，聞言也是滿臉喜悅，扔下手裏的刨子，向張婆子道了謝，也顧不得收拾，急忙拉了大兒子楊來福就出了後門。
這楊長旺是朱雀鎮十裏八村名聲響當當的木匠，做的家什家具又快又好，而且結實穩當，樣子也好看；他人也實誠，做活時從不貪墨人家的好木材，價錢要的也不算太高，連鎮裏有名的幾戶大戶人家搬新屋、嫁閨女也都找楊長旺去做活。
今日就是在鎮裏的富戶墨家做活，十一歲的大兒子楊來福給楊長旺打下手。這墨家老爺又新添了新姨娘，得寵的新姨娘頗得老爺的心，要安置在後院的新屋裏，屋裏一應的家具都要新打的，這就找了楊長旺來家裏打家具。
楊長旺出門見了自家的七歲的二兒子楊來祥，匆匆問了幾句家裏的情形，手上也不停的套牛車往家裏趕。
已經深冬了，天陰陰的還飄著零星的雪花，風不大，但牛車上爺仨還是凍的攏著手縮著脖子。土地凍得邦邦硬，牛車在路上走的快，車板上隻有一層稻草，顛地後麵的來福和來祥腚疼，隻好把著邊兒蹲在上麵。
楊長旺的家在鎮邊上的石村，平常兩刻鍾到的路程，這次硬是一刻鍾就到了家。還沒進家門，就聽見自己媳婦“啊——啊——”的喊叫著，嗓子都啞了，直喊的楊長旺一陣揪心。
一進家門正巧看見自家娘從屋裏走出來，端著盆血水，嘴唇緊抿著，眉頭也皺著，一臉的緊張。
楊長旺心裏還剩的一絲再為人父的喜悅也沒了蹤影，看見自家娘的臉色，他嚇的臉都白了，趕緊上前兩步問道：“娘，綠枝不會有啥事吧？婆子前兩天不是還說胎位很正，過兩天就生嗎？”楊長旺媳婦娘家姓潘，名綠枝。
楊長旺的娘梁氏，看見自家兒子趕了回來，隻撿著幾句簡單不重的交待：“早上起來喂豬，在院子裏摔了下，才破的羊水。”
楊長旺看見娘臉上的沉色，不信：“摔了？摔哪兒了？是不是很重？娘你跟我說實話啊。”
梁氏就怕兒子急，隻怕今天這一大一小有個好歹，兒子會承受不住，忙道：“沒啥大事，難產。接生婆子說不礙事，這才一上午而已。你去那邊坐著，說不定下午就出來了。”
楊長旺心裏焦急，一句話就聽了“難產”倆字，就想到村東頭楊三強媳婦生孩子，也是說難產，死在了當天夜裏。楊長旺哪能坐得住，進不到屋內，就靠在窗邊上顫著聲喊著“綠枝，綠枝”，任梁氏怎麼勸都沒用。
梁氏勸不住兒子，隻得隨了他。去倒了血水，往灶間裏舀了熱水回屋裏。
來福和來祥兄弟倆畢竟年齡小，耐不住冷，和爹在院子裏站了會就冷的受不住，跑進了灶間。
灶間裏，潘氏平時要好的兩個媳婦子，正在幫忙洗布巾和舊的尿布，洗好晾在灶火上麵，半日就幹。裏頭坐著的春杏邊偷偷用手背抹著淚，邊往灶裏添柴火。這爐灶連著大屋的炕，為著王氏生孩子坐月子不能斷了熱氣，早就備好了柴火，在牆邊堆了一人多高。春杏六歲了，添柴燒水平日也常做。
看見來福和來祥進來，那個年輕的小媳婦忙把灶邊讓出來，讓兄弟倆烤烤火。
“甭擔心，你們娘造化大，不會出事的。”年紀大的嬸子端了兩碗熱水遞給兄弟倆，臉卻是朝著春杏，“以前比這難的不也過來了？定出了不事的。”
“謝謝嬸子。”
來福和來祥接過熱水，默默的小口喝著，裏頭春杏怔怔地望著灶裏燃著的木柴，三個人都有些出神，沒有再說話。